虽然据理力争，保留了《走四方》这首歌的词、曲，但雷乐这几天情绪却非常低落。

当他去地下室的时候，房东告诉他，那个“摇滚歌手”已经走了。

当打开铁门，雷乐看着那间狭窄，阴冷，潮湿，空空荡荡的地下室，脑袋中不禁浮现起那首歌的歌词：

“一路走 一路望”

“一路黄昏依然”

“一个人走在荒野上”

“默默地向远方”

“不知道走到哪里”

……

特别是那一句“止不住回头望，梦想刻在远方”，让雷乐差点泪崩当场。

许然被公司解约，乐队成员纷纷背弃，被万千人污蔑，签不了公司，发不了专辑，寄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几乎看不到任何希望……

最后，一个人担着行囊，一个人黯然离场。

或许，在写这首歌的时候，许然已经心若死灰，已经准备离开燕京，离开这座冰冷的城市。

谁的梦想不是轰轰烈烈呢？

谁的梦想不是熠熠生光呢？

可谁在撞得头破血流之后，还能一直坚持初心，一路走下去，不回头呢？

太难了！

现在华语音乐的大环境，原创音乐想出头太难了，即便像许然这种才华横溢的原创音乐人，到头来还是被这座冰冷的城市抛弃。

现在的华语乐坛，坚持原创，坚持着自己的理想，坚持做自己，真的有必要吗？

雷乐像许多原创歌手一样，开始自我怀疑，或许，他这张专辑的命运也跟奇穷乐队的专辑一样。

录完歌，从公司出来，走在街道上，雷乐再一次感受到燕京冬天的刺骨寒意，他站在十字路口，仿佛看不到方向，也看不到希望。

他的十首歌都已经录制完了。

三个月前，录制开始的时候，他还信心满满。

但当这张唱片真正成型，他却没有了当初的自信。

或许是许然的“离开”，深深的打击了他的自信，他的才华，他的唱功，他自认为是远不及许然，但许然都连续扑了两张专辑，而且被迫逃离眼燕京，他真的能行吗？

“乐，别这么悲观，上面还是很看好你这张专辑的，刚刚开会，张总拍板，决定给你添一首歌，这首歌是跟风的热歌，肯定能帮你稳住销量。”

杨淑红走上前，拍了拍雷乐的肩膀道。

“姐，有时候我真觉得唱歌没意思，现在的流行音乐，真没劲。”雷乐道。

“现在的乐坛确实很沉闷，但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讯号吗？现在翻唱、跟风的作品虽然能保证销量，但你不觉得太腻了吗？陈幼麟那张破千万的专辑虽然有几首跟风作品，但真正拉动销量的，却是那两首原创歌曲。”

杨淑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头道。

“说不定你那首《走四方》能火。”

又沉默了一会儿，杨淑红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但愿吧！”

虽然这首歌有金曲的潜质，但雷乐心里根本没谱，市场和歌迷太魔幻了，根本看不透。

要是这张专辑扑了，他的歌手生涯恐怕就到此为止了。

新人扑街，公司都会及时止损，不可能继续投钱给他做专辑。

最重要的是跟他一同进公司的有五六个歌手，有的甚至已小有名气，公司的体量也不大，他们这一批能火起来一个，大赚一笔，上面就心满意足了。

就算红了，很多歌手也昙花一现。

这是华语音乐最好的时代，也是华语音乐最黑暗的时代。

流行音乐就像快餐，迅速地被端上桌，迅速地被消费者吃完，又要迅速地换上下一桌。唱片公司在歌手红了之后，迅速的榨取歌手的商业价值，过气后，立刻换上一茬，反正这个年代不缺会唱歌的人。

真正能凭借实力红下去的歌手，也就那么几个。

雷乐压力大。

但制作人刘文宗压力更大。

去年，他担任制作人的四张专辑，扑了两张，只有一张盈利，还有一张勉强回本。

因为赔太惨，上面才把这批新人中唱功最好的雷乐给他，如果雷乐这张专辑再扑，他这个制作人恐怕就保不住了。

“老周，你觉得要不要拿掉这首《走四方》，这曲调太老了。”

刘文宗拿着谱子，眉头紧皱，始终拿不到主意。

“你不都答应那小子了吗？难不成你还想变卦？再说，我觉得这首歌水准非常高，至于市场，那不好预测。”

周树云弹了弹烟灰，淡淡的笑道。

“情歌里夹杂这么一首国风的摇滚，总感觉如鲠在喉，不如放在雷乐下一张专辑里。”刘文宗十分纠结。

“那你干脆都换跟风的热歌，何必冒险用原创？再说，你能保证雷乐还有下一张专辑？”周树云没好气的道。

刘文宗苦笑，他怎么敢保证雷乐这张专辑不扑？

虽然翻唱、跟风能保证销量，但热歌哪里有那么多，原创还是要用的，万一火了呢？

再说，原创火了，那跟风的不就是别人了吗？

不用原创的话，华语乐坛还会有生机吗？

人人都跟风，那谁来原创？

“行吧，不过这张专辑的整体质量还是不如你给韩成监制的那张《爱在冬季》，《爱在冬季》现在累计销量已经破8万了吧？”

刘文宗除了叹气，脸上满满都是羡慕。

“《爱在冬季》这张专辑市场反响还可以，但20万应该是天花板，只算是小红而已，跟那些动辄百万的专辑，不能比。”

周树云摇头，但脸上难掩一抹得意。

虽然雷乐声音很大气，惊艳，唱功非常强。但外形不太偶像，在公司的新人潜力名单里排到了第三。

所以，选歌的时候，也是选上面两位新人用剩下的，而韩成是公司这届新人中排名第一的。给雷乐再加一首跟风的热歌，已经算是上面的特别关照。

如果这张专辑起不来。

那……刘文宗只能准备一份辞职书递上去。

送走周树云，刘文宗又反复听了听刚刚出炉的录音，眉头皱得更深。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1997年3月1号。

今天对雷乐来说，是很不寻常的一天，他的第一张专辑《一个人在燕京》正式上市了。

可惜的是，直到这张专辑上市，雷乐都没有找到许然。

而这半个月，许然只做了四件事。

第一件事，搬家。

第二件事，听歌。

听这个世界国内的国外的所有经典歌曲，平均一首歌要4分钟，他每天听歌时间都不低于8个小时，甚至有时候二十四小时都没关过录音机，但还是只听了600多首歌，有些好歌他实在是忍不住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