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案，你管这个叫斯文败类？”

赵王迁刚说完，韩仓跳出来指着子案的鼻子骂道：

“你敢指桑骂槐，借公子嘉讽刺大王？！”

子案心说我去公子嘉府上当卧底的时候，大王还没这么过分啊！

顶多算个不学无术！

他哪里知道赵迁自从当了赵王后更加肆无忌惮，吃喝嫖赌样样都干。

至于让美女穿短裤在眼前晃悠，这还叫个事？

赵王迁就差学纣王酒池肉林了！

赵佾摆摆手叫来几个黑衣卫，“子案出言不逊，讽刺大王，拖出去打40板子！”

子案被拖走的时候还在喊：“大王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大王我实在不知道啊！……大王！……”

……

“咳咳！”子案一走，被他挡住的恶臭味又是袭来。

赵佾强忍着臭味，看了地上的赵嘉一眼。

只见他撅着高高的屁股，一张脸都埋在了半消化的小米饭中，不知是昏了还是睡了。

上身穿一件无领断袖囚衣，下身一个有口袋的裤子，都是又脏又臭。

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脏兮兮的，似乎搓一把就能搓出无数黑斑来。

这哪里还是自己一个月前见到的那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呢？

如果说这是赵嘉故意装出来的，赵佾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作为他的伯父，赵佾太了解赵嘉了。

赵嘉的性格是典型的读书人性格。

是那种“君子死，而冠不免”的人！

是那种重视名节大过生命的人！

这样的人，你在杀死他之前如果让他提一个条件，他肯定要求自己体面地死去。

怎么会把自己搞成猪狗不如的样子？

现在结合子案的讲述，赵佾基本上已经确定赵嘉是真疯了。

一个疯疯癫癫的赵国公子，还有必要苟活在这个世上吗？

原来的公子嘉也不希望自己这样吧！

作为伯父，赵佾决定帮赵嘉一把，送他上路！

于是赵佾向赵王和倡后行了一礼，道：“公子嘉出逃代地，意图谋反，事实俱在，请斩之，以正视听！”

李牧附议，“臣牧也请斩之，以震慑不臣的宵小之辈！”

完了又补充道：“公子嘉更是造谣郭开大人奉大王密旨截杀我，可见他不是受细作蛊惑，而是他本人就是秦国的细作！这一点，郭丞相也是认可的。”

这话说完，赵王迁、倡后和赵佾都看向了郭开！

给李牧平反的过程中，只是说了李牧偶然遇见了公子嘉和子案，郭开也说奉命前去“追寻”李牧，正好遇到了李牧已经擒获公子嘉。

这几个人本以为李牧不知道密令的内情。

可现在才明白，李牧早就知道了！

只是借口公子嘉造谣，给君臣一个台阶下而已。

听到李牧点了自己的名，郭开只能隐晦地将昨夜的事情进行了汇报：

“禀报大王、太后、相邦，的确如武安君所言。昨夜我因为路途太过劳累，未亲自‘迎接’武安君，等武安君派人来请，我才进去。我真是无礼啊！”

说完与李牧二人假惺惺地互相拱拱手。

赵佾和太后对视一眼，明白了李牧这是在“点”他们啊！

两人心中顿时很不爽。

我们是要杀你，怎么了？

我们是中了秦人的奸计，不是故意要杀你的啊！

于是两人的脸色都有些难堪和不自然。

李牧也明白，这个事最好是点到为止，不能扩大。

大家都在一条船上，现在船快沉了，不是窝里斗的时候。

于是又行礼道：“只怪秦人的奸计过于毒辣，即使是圣人也会迷惑双眼啊！”

“所以，臣请斩秦国细作公子嘉，同时也要挖出与他联系的其他细作，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话说完，堂上一些低阶官员纷纷点头，觉得李牧说的带劲！

但有些脑子灵的发现了，李牧这话有些驴头不对马嘴。

斩了公子嘉，还怎么挖他身后的间谍网？

脑子更灵的则明白了，比如赵佾和郭开。

他俩恍然大悟，原来李牧是要救公子嘉啊！

虽然不明白李牧为什么要救公子嘉，但赵佾是有理由留他一命的。

公子嘉是怎么知道我们下给郭开的密令的？

这可是赵国核心层的重大泄密事件！

到底是谁，又是通过了什么方式传递给了公子嘉这个信息？

这个问题不搞清楚，赵佾、赵王迁和倡后寝食难安！

他现在又疯又傻，严刑拷打也得不到什么，只能饶他一命，给他治病，等恢复了正常再说。

相比赵佾，郭开本来就不想公子嘉死。

除了赵佾相同的理由外，郭开还有另外的理由留公子嘉一命。

他是怎么知道我在为秦国做事的？

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其他人是否已经收集了证据，若是公子嘉死了，就公布我的罪状？

从公子嘉知道截杀李牧的密令来看，他应该是有“同伙”的。

这个同伙还相当不一般！

只有挖出这个“同伙”，公子嘉才能死。

否则，郭开也寝食难安！

有没有可能是公子嘉疯言疯语恰好撞破了郭开的秘密身份？

郭开认为可能性不大！

以郭开在赵国官场浸淫几十年的经验来看，一切的巧合和偶然，都是注定和必然！

公子嘉当时悄悄点破他的身份，语气是何其认真和笃定啊！

尤其是听了子案对公子嘉“斯文败类”“不懂人话”“不识字”的描述后，郭开敏锐地察觉到，大家觉得公子嘉疯傻，是因为之前对他的固定印象太深刻了！

郭开在心中试想了一下，如果自己从来不认识公子嘉，昨天第一天见到，自己还会觉得公子嘉疯傻吗？

应该不会！

他虽然有些不着调，有些邋遢甚至肮脏，说话有些莫名其妙的词句，但脑子不傻啊！

可是，偏偏现在的公子嘉跟以前的公子嘉，给人的感觉太不一样了！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又明明是一个人！

明明是一个人，又像是两个人！

不合理，太深奥，所以人们就更愿意用简单的“疯傻”去掩盖，去忽视！

但郭开是谁？

没两把刷子能干掉战国四大名将里的两位？

所以郭开倒是希望公子嘉能活着，最起码现在要活着。

于是这几个人暗暗对视一眼，赵嘉将死的命运就戏剧般地转折了！

赵佾突然眼眶里有了泪水：

“公子嘉是先王的亲生骨肉，是大王的大兄，要叫太后一声母后，叫我一声伯父啊！”

赵王迁听了一阵蒙圈，心里道：你说的对，他叫你伯父，我也叫你伯父，可你跟我母后搞在一起，我该叫你什么？

只听赵佾接着说：

“……我赵国以仁义治国，不能像秦国那样野蛮。法治的目的是让人悔过，而不是为了惩罚人。公子嘉已然疯傻，从他自施髡耐二刑来看，他也是有谢罪之心的。这样的人，对大王和太后已经没有威胁了，对赵国的稳定也没有威胁。“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杀他呢？请大王和太后念在惠文王兄弟不阋墙的祖训，饶他一条狗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