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童急急忙忙的赶到皇宫，原本孙显薇已经睡下，通传的宫中女官不愿吵醒孙显薇，但冠童威胁道：“出大事了。今夜若是见不着太后，明日人头便要杀的人头滚滚了。姐姐莫要自误啊！”见他如此着急且说得煞有其事，只好冒着风险去叫醒孙显薇。

女官摄手摄脚来到孙显薇卧榻边上，不敢大声叫醒孙显薇，只能轻声唤道：“太后~”

孙显薇神道大乘境的修行者，原本是不会睡得如此深沉，但由于玄墨朝国事太繁重，萧天衍又未亲政，她只好代行批阅奏折，经年累月下境界停滞不前，每年总有段时间孙显薇一躺下就自然进入梦境修行她所修炼的神道功法《焚天凤凰涅槃大梦经》。

女官常年负责孙显薇的日常起居，自然晓得这段时间孙显薇入睡便及其深沉，只好再次唤道：“太后，冠童公公求见!"

“嘭！”孙显薇平卧的胸口之上，凭空燃起一团火焰，三息过后火焰化作一只火凤凰，凤凰眉宇间与孙显薇一般。女官知道这是孙显薇在修炼中幻化的意识形态，当即埋头。

“何事如此紧要？哀家正在修炼神道。为何如此无规无矩？”孙显薇的声音好似飘渺，直接在女官的脑中响起。

”启禀太后，冠童公公求见。说是今夜出了乱子。“

“……宣！”幻化火凤凰的孙显薇沉思片刻说道，然后火凤凰消失。孙显薇缓慢睁开眼睛，双眼瞳孔里神光闪烁。

女官叫来宫女服侍孙显薇穿戴后，孙显薇开始漫步走至前堂，便见冠童跪伏。孙显薇很清楚冠童这般模样估计是犯了掉脑袋的大错。她孙显薇人未至，冠童就一副罪臣认罪姿态，他冠童好歹也是皇城司密谍头子杀伐果敢之人，如此卑躬屈膝少见啊。

虽然一眼就看出了冠童的打算，孙显薇却不急着点破。上位者自有上位者的气度，孙显薇走到主位坐下，挥手叫过女官去倒茶水，然后就静静的看着跪伏着的冠童。

沉默往往是最折磨人的，时间一分分过去，冠童的额头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冒冷汗。

冠童的神道修为也算好手，否则也做不了皇城司密谍的头子，此时却一副狼狈样。这冷汗自然不是因为体虚，而是因为极度害怕。孙显薇在玄墨朝内外素有贤名，但是真正一路跟随先帝萧星渊的老臣都清楚这位显后私下里也是一位杀伐果决之人。孙显薇的威势和贵气常常令手下人心悸。

冠童的认知里，世间好似经历过了一个轮回，他快被这压抑的气氛搞崩溃了。太后孙显薇没有任何动作却令他几乎感到窒息，几次想要开口却发现在孙显薇的威势下，他居然没有说话的勇气。

孙显薇轻描淡写饮过茶水，面无表情说道：“现在说吧。闯了什么大祸。能让冠公公你这么惶惶不可终日，真是令哀家大开眼界。”

冠童了解孙显薇的脾气，赶紧认错道：“手底下人没看住贪狼的恶使，那赛斯嘿和阿奇呐二贼放火烧了樊楼，还劫走了颜如玉。”

孙显薇听完震怒随手将茶杯砸个稀烂，指着冠童道：“你这皇城司使是怎么当的？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居然能令外邦人当街纵火行凶？”颜如玉身份特殊，孙显薇即使看不上她也不予置评她的身份，但是颜如玉如果有个好歹，她儿子萧天衍那里肯定又要有一番周折。

孙显薇平时极重礼数，如此暴怒事态实属罕见。冠童知道这次确实失职，恐怕太后的心里真存了问罪于他的心思，想到此处心慌了不少。

冠童一个劲的磕头，沮丧道：“太后，奴才确实有失职之处，只是这贪狼使节阴谋作乱。奴才赶到时，他们已经裹挟颜如玉跑了。今晚在场的有国舅爷、太师蔡大人;他们二人的修为远胜奴才,他们在场都没拦住呐贪狼二使！国舅爷叫小的传话，今夜确实着了那两贪狼族恶使的道。”

孙显薇听完冠童的话，面上更加愤怒道：“冠童你可真是好奴才！自己玩忽职守，居然敢攀咬国舅？你是想拉国舅和太师给你脱罪么？”

冠童吓坏了。这罪名可是诛心啊！“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呐！”

孙显薇其实心里自有判断，孙景休如果在场,凭他一个大乘期修士都拦不下两个贪狼使者这事太难以令人信服,但是经过冠童传话这事就是真的。贪狼使者确实有备而来，而且已经得手了。想到此处，孙显薇更加烦躁了。颜如玉这女人要说她行径有魅惑君王的嫌疑，但是偏偏这女子在民间又有莫大声誉，如今贪狼屡屡挑衅，在没有弄清楚贪狼族的底牌前，颜如玉如果被贪狼族恶使谋害，依照皇帝萧天衍的性子，估计一定会不管不顾出兵垄边关，届时战事会如何就不在她孙显薇掌控中了。想到此处，孙显薇看向冠童的眼神越发不满。

“国舅爷呢？他怎么不直接来和我说，需要你这玩忽职守的奴才来传话？”

“奴才来时国舅爷又去寻找颜如玉的踪迹，他还吩咐张夜叔大人协助。”

“来人！去取一只我的凤羽令箭来。”

门口伺候的贴身女官急忙去取孙显薇的凤羽令箭。凤羽令箭是先帝萧星渊赐予孙显薇的独有令箭。可以号令节制开元城附近所有兵马武备包括衙门里衙役。

不久宫女取回凤羽令箭，孙显薇对冠童说：“传我懿旨。封锁全城，缉拿贪狼恶使塞斯嘿、副使阿奇呐以及所有贪狼使节团包括他们的奴才，全部捉拿！”

冠童接过凤羽令箭，领旨后说道：“奴才这就去捉拿那两个恶使。”

“如果发现颜如玉踪迹，能营救那.....也救回来吧。”孙显薇内心有种预感，颜如玉可能会出事，虽然不待见这位出身低微的歌姬勾引皇帝，但是话到嘴边却又想起这女子的种种事迹，想想也罢终究是条活生生的生命。

“是！奴才晓得了！”

冠童领命后告辞，正要走到门口，孙显薇突然补充道：“你吩咐下去，办差就办差，颜如玉的事情不许乱传！”

“是！奴才明白。”

看着冠童离开，孙显薇扶额坐下。冠童虽然犯了错，但是国舅和太师蔡元长一样也没有拦下那两个贪狼族的恶使，惩罚冠童于法理上不通。

孙显薇唤过女官，吩咐道：“去吧把李若水叫来。”

此时已经三更天，李若水被唤醒，听到是孙显薇的贴身女官来唤他，不敢耽误，急急忙忙赶到。

“奴才李若水，参见太后。”

“去,吩咐下去。宫内宫外自今日起不许有人谈颜如玉，皇帝身边的人没有我的旨意不许出宫。你最好和皇帝边上伺候的那些内侍交代清楚。但凡让我知道谁敢违逆，我拿你是问！”

“是！奴才遵旨！”

“下去吧！”

"奴才告退！“

玄墨朝以神道修士为尊，开元城早就实现夜如白昼灯火通明似星河璀璨的奇景。今夜的开元城可谓是多事之秋，通天大街上四处都是带刀持剑的官府修士，空中无数驾驭法器的神道修士兵丁四处巡游，开元城四门同时关闭。有消息灵通的小百姓都知道樊楼被贪狼人放火烧了个大半，颜如玉这开元第一美人被贪狼人掠走，这可是在玄墨国都啊。贪狼族如此放肆，如果不能将他们捉住明正典刑，玄墨朝的威仪何在？

冠童拿着孙显薇的凤羽令箭大索全城，很快惊动了贵为兵部尚书的黄竜年。事实上，今夜只要耳目聪灵之辈没有一个得到消息晚的。

黄竜年育有二子，长子黄乘彪，禁军当差。次子黄乘鲸，官拜玄墨沿海司制置使，相比于长子黄乘彪，次子在官位上已经是一方大吏。今夜原本他的黄府也要被搜查的，黄乘彪自己领队搜了一遍，省得坏了规矩。黄竜年对此倒是无所谓，太后孙显薇的凤羽令箭可不比先帝赐给张夜叔的尚方宝剑差到哪去。

黄府被搜查后，黄乘彪急急忙忙去了下家。黄竜年只好叫下人出去打探消息。

不久，黄竜年听过下人的禀告，知道今夜樊楼被毁，他倒是不喜樊楼奢靡之风，但是这是太师蔡元长的产业。蔡元长这人虽然喜欢结党，但是他出身卑微又不是图腾世家的执掌，不善于经营如何能在玄墨朝堂立足？此刻黄竜年头疼的是颜如玉，这个歌姬在玄墨朝廷是个禁忌的存在。皇帝萧天衍长于深宫，喜好权谋，性子不定，并不是国家之福。前些年皇帝贪玩出游偶遇颜如玉，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待到太后孙显薇发现棒打鸳鸯他们二人已经秘密诞下一子。天家血脉竟然脱胎于歌姬，颜如玉哪怕是个宫女只要修炼神道，黄竜年估计孙显薇也会捏鼻子认了她，封个嫔妃也就是了。可是颜如玉偏偏是个修为低下的武者。玄墨一朝罢黜武道，不是天生元脉闭塞或者某些特殊原因谁去修武道？修炼武道可不能在玄墨考取功名，很多人甚至将武道视为贱修，贩夫走卒，农夫山民能选前途之人都会选择修炼神道。

玄墨朝廷大致分三股势力，图腾世家、皇族、还有似秦慧之及蔡元培这样靠着自身努力修炼神道考取功名的修士。修炼武道之人没有一个能立足在这朝堂之上。

黄竜年看着窗外万家灯火，心中却是深感不安。昔年江夏黄氏六叶本有四位英杰，三杰出江夏辅佐萧星渊夺嫡，族兄黄竜士眼光谋略超凡，族弟黄竜御医术无双当世药王，而他黄竜年不过胸有正气修为稍胜二位族中兄弟而已。黄竜士辅佐先帝萧星渊登基后，献出一计，诓骗贪狼举族出了垄边关，当世再无谋士能出其右，而后挂了官印说是去云游四方，却从此了无音讯。萧星渊平定贪狼后第三年，那场席卷开元国都的瘟疫害得无数人家破人亡，最后闹到先帝萧星渊都感染这可怕疫病的地步，他族弟黄竜御听说这等骇人听闻的事后，便交代了后事，拿了药箱便只身入疫区，存了以身试药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待到黄竜年收到药方时，黄竜御人已经没了。那时先帝萧星渊也病入膏肓，药石无灵，好在开元城其他百姓得以保全。想起旧事，黄竜年不由泪眼朦胧。他此生最不愿意想起的事，今夜竟然莫名出现在脑海中，江夏黄氏六叶即六房，三房的那位被除名的英杰族兄喜好占卜，曾言若是他们三人助了萧星渊登上了皇位，亦不过两代便会倾覆这玄墨朝的萧氏江山，届时必然生灵涂炭，血染山河！然而他黄竜年与其他两位族兄弟不信，最后四人分道扬镳，那位三房族兄投了另一位皇子，他们四人效力二主，从朝堂斗到江夏，乃至最后他黄竜年做了江夏黄氏执掌痛下杀令，杀尽三房成年男丁，仅留一最小的族侄继承香火，每每想到旧事，黄竜年内心便是五味杂陈……

黄竜年叹息自言自语道：“族兄，也许你是对的！我等错了……”

黄乘彪忙了一夜，天刚亮好不容易轮班下了差，老远望着自家府邸前的玄武旗，心想老父亲最近牙口不好，他喜欢吃街角的馒头，要不拐个弯去捎点。黄竜年的神道修为久久不能突破，寿元有限，近些年越来越显老态龙钟。江夏族里都担心他这位玄武旗执掌的身体，黄乘彪作为长子有尽孝道的责任，自然对黄竜年的喜好烂熟于心。

黄乘彪忍着疲惫，随即来到街角卖馒头的摊子处要了几个白面软馒头，正要结账。突然耳边一股风声，黄乘彪回头就见三人往通天大街上极速奔跑而去，像是用了武者中的轻功，其中一人扛着麻袋，另一人持着一根长矛。三人中的两人身形奇异，黄乘彪还未反应过来，就听有人喝道：“那是贪狼族的两个恶使！抓住他们！”

黄乘彪一听，立马施术跃起，抽出后背御敌的法器“霹雳尺”就朝扛着麻袋之人后背打去。

一只枯荣般的手，突兀的抓住黄乘彪的“霹雳尺”，直接将它捏碎。刹那这只手，一掌拍在黄乘彪的下腹，黄乘彪只觉天旋地转，然后重重摔在地上，双眼重如千钧……

——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