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爱华拉着男人的袖子，撒娇地扭动身体，她烫了非常有年代感的飞燕式发型，身段一如既往的傲人。

这个发型并不适合她，显得老气，仔细观察脸蛋的话，会发现她青涩得很，顶多十五六岁的年纪。

“不对，现代的冯爱华不是四十多岁吗，这里是80年，她都这么大了，年纪对不上……”

秦远光正想着，就听那文质彬彬的男人小声呵斥道：“爱华，别闹。”

登时，他的嘴角抽了抽……这妞也叫爱华？

可能察觉到秦远光的眼神，冯爱华突然扭头瞪了他一眼。

他当场就辨认出前丈母娘眼角下的那颗泪痣。

“还真是她？原来冯爱华的年纪比我想象的大许多，可是，孙婉露比我年纪还小呢，冯爱华这么漂亮，不该一把年纪才结婚生子吧？”

其实，秦远光一向认为孙婉露长得不像爸妈，如今瞧见眼前的男人，居然注意到，孙婉露和此男一样，都长了一对眼尾上翘的桃花眼。

“不会吧。”秦远光愕然。

“臭流氓，你看什么看，不过就是个投机倒把的，还敢盯着我看，信不信我喊人抓你！”冯爱华凶巴巴地骂道。

这个时候，官方对做买卖的态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运气不好，说不定会碰上较真的，直接没收摊子，还会拉人回去批评教育。

秦远光本来想着来者是客，并没有不赚前丈母娘钱的想法，但见她和几十年后如出一辙的刻薄，当时表情就冷漠了。

冯爱华看了眼纸壳上的价格，惊讶地捂住小嘴，“天哪，你卖的什么瓜子，居然这么贵！难怪你穿的比我涛哥哥还好，这赚的都是黑心钱。”

此话一出，王军那几个小贩唯恐天下不乱，立即起哄，吵得电影院门口比里面还热闹，就连卖票的都从窗口伸出脑袋，积极吃瓜。

原来是我一个卖瓜子的比她情哥哥穿的还好，嫉妒到眼红了……秦远光很了解前丈母娘的心态，翻手就盖住装瓜子的口袋。

“贵贱与否，我都不卖了，别妨碍其他客人，走开。”他冷淡地说道，不耐烦地挥手驱赶。

冯爱华安全没想到一个卖瓜子的还敢拒绝她，一张圆脸涨得通红，“你什么意思？凭什么不卖给我们？因为我揭穿你赚黑心钱，你心虚了？就不该让你这种人进城，除了投机倒把干坏事，农村人还会干个啥？”

此话一出，李涛直觉不好，只是没来得及开口挽救，秦远光就速度接上话。

“不好意思，我是土生土长的城市人，不过我很敬佩农村人，农村人怎么了，又不吃你家大米，反倒是你吃的大米都是农村人种的吧，粮食都是农村人的粪浇出来的，你吃得香喷喷的时候，怎么就不嫌弃农村人了？”

改革开放后，一部分人确实窜进城里，这些人不止农村人，也包括回城却没有工作的知青。

一大堆待业者天天游手好闲，社会秩序难免遭受严峻的挑战，不少城里人怨声载道。

冯爱华还不过是个小姑娘，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李涛反应够快，皱眉就道：“我说同志，不必这么上纲上线吧，咱们现在讲的是你卖黑心瓜子的事，不是……”

“我不是上纲上线，是就事论事。”秦远光站起来，足足比李涛高了一头，长得又俊，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子上来了。

“我摆摊，靠的是自己的手艺，也是付出血汗的，你们过来这半天，不问瓜子好不好吃，开口闭口农村人这个，农村人那个，口口声声讲破坏社会的都是农村人，让我看来，破坏社会稳定的是你们吧，要不问问在场的几位大哥，他们有干过坏事吗？”

王军几人本来还等着看笑话呢，不料战火烧到他们身上。

“你看不起我们农村人，就别买我们的瓜子，我这瓜子也是浇粪长出来的，你敢吃吗？”

“往上数三代，谁不是农村出来的？”

“买不起就直说，扯我们农村人干啥？

卖瓜子的小贩大多是真农村人，他们同仇敌忾，怼得冯爱华抬不起头来。

秦远光适时煽风点火：“就连国家都支持改革开放了，还是说，你们不仅瞧不起农村人，就连国家都不放在眼里？”

这话很重了，说得冯爱华头皮发麻，唯有求助地看向李涛，“涛哥哥，我没有。”

李涛却抽回她抓着的袖子，默默往边上退了一步。

秦远光望向旁观的人群，尽情发挥舔狗本色：“工人是老大哥，为祖国的经济建设添砖加瓦，农民就是整个国家的基石，与工人相辅相成，共同创造辉煌的成绩，每一个为国为民的人都是这个国家的英雄！”

“说得好！”聚集过来的人群纷纷鼓掌，如此一来，又有一波人主动上前咨询他瓜子为什么这么贵，试吃后，大家眼睛都亮了。

“就凭小伙子刚才的话，给我二两话梅味瓜子。”

“每种各二两。”

“一两五香的……呀，我买得好少，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哈哈。”

眨眼间，秦远光的瓜子只剩一点点，自己拿回家吃都好。

“你当大家都是傻子就你长脑子吗，我的瓜子贵自然有贵的理由，幸好各位都是聪明人，没听你胡说八道。”怼前丈母娘，秦远光毫不客气。

“爱华，道歉。”到了这时，李涛也不得不开口，强逼冯爱华道歉。

冯爱华震惊了，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疾言厉色的李涛。

“我……”

“快道歉！”

说道，李涛竟然猛地抬手压她的头。

这个动作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冯爱华直飙眼泪，委委屈屈地哭道：“对，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呜呜呜……”

不得不说，秦远光心里痛快极了，浑身毛孔都张开了，每一口呼吸都是香甜的。

这句“对不起”很过瘾，他早就想欣赏欣赏前丈母娘痛哭流涕的蠢样。

不过，爽了以后，又挺空虚的，毕竟真正做出选择的是孙婉露，又没有人拿枪逼她。

李涛赔着笑脸打圆场，说道：“她年纪小，不懂事，这样吧，我看你这瓜子确实不错，我买……”

一句话没说完，就见秦远光又盖住了装瓜子的口袋，李涛眼睛都直了。

搞事啊？

“你想买么？”秦远光笑问。

李涛困惑地点头。

“真想买？”

“真想买。”

话音刚落，秦远光就不笑了。

他说道：“那可惜了，你真想买，可我啊，就是不卖给你，你有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