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的暖红洒在沉雪谷，鸡鸣狗叫的声音逐渐引起了四围的喧闹。

药膳房里蒸汽缭绕，药香扑鼻。药香之中还夹杂着木留留身上的异香，搅得气味有些复杂。

木留留坐在一张矮桌前配药，小心翼翼地掂量着每种药材的配比分量。苍耳则挽着袖子在一口大锅里不停地搅动，锅里熬着粗粝的药材，热气腾腾。

果子族分配给磐若寺和尚的药膳房是两间木屋，位于湛寂木屋的斜下方，中间大约有五六间木屋的距离。药膳房的门匾上写着古朴的几个字“西膳房”。毋庸置疑，仙剑阁那边的药膳房是“东膳房”，至于北膳房和南膳房，木留留在沉雪谷还没见到过。

西膳房总是清静的，因为，那是木留留煮熬药膳的地方。沉雪谷的人但凡知道木留留身在何处，一般都会绕道而行，绝不靠近。

唯有苍耳

——硬是把木留留身上的“异香”闻习惯了，苍耳说，没有木留留的异香就没有苍耳的今天。

五百年前，苍耳刚修炼成人形，连路都不会走，由于生得极丑，修为又低，整日里被人欺负。某次，在山林间，有几个恶趣味的动物精抓住了她，不仅泼了她一身屎尿，还扬言要把她扔进火堆里炙烤。

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提着药袋子的木留留出现了。她大喝一声“住手”，然后把药袋子往地上用力一掷，倨傲地扬起嘴角，开始扯松自己的衣襟，袖口，接着脱鞋，脱袜……

浓郁的榴莲气味在空气中迅速散发，弥漫，飘摇……

那几个动物精抬着苍耳，呆呆地看着木留留宽衣解带，直到异味飘入了他们的鼻孔，才大呼一声“好臭！”立即松手扔下苍耳，捂起了自己的口鼻。

苍耳还算机灵，尽管被摔得龇牙咧嘴，还是抓住了时机，连滚带爬骨碌到了木留留的身边，紧紧抱住了她的大腿，然后扬起鼻青脸肿的容颜，抬声高赞：“姐姐，你好帅啊！”

那几个精怪，还准备上前教训一番散发异味的木留留，可木留留挺身而立，毫不畏惧，精怪们还没靠近她身体，就纷纷哇一声吐了出来。其中一个身子弱的，竟然踉跄倒地，昏死过去。

“快！快逃啊”一精怪高喊，不一会儿所有精怪都迅速逃遁而去，唯留下“滚滚红尘”，缭绕山间。

苍耳捂着口鼻，充满崇拜地看着木留留。

木留留不慌不忙地整理好衣衫，提起药袋子就准备离开。谁知，刚救下来的这个奇丑无比的东西，一把又抱住了她的大腿：“姐姐，以后让我跟着你吧。给你做牛做马！”

见木留留神色有些犹豫，苍耳立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哀求道：“姐姐，呜呜……我会洗衣做饭……我……我什么都愿意做的……你就发发慈悲，收留我吧——呜呜……”

木留留凝眉想了想，那时，她正迷恋凡间的话本子，恰好看到一个女匪称霸武林的故事，觉得那女匪有几个狗腿子随时跟在身后特别拉风，于是木留留朝抱着她大腿的丑东西点了点头：“唔，以后你就做我的狗腿子吧。”

“嗯嗯，苍耳愿意做姐姐一辈子的狗腿子！”苍耳喜极而泣。

“本榴莲身上的香味……你可——还闻得习惯？”木留留抖了抖自己的衣襟。

“闻得惯，闻……得惯”苍耳一边忍不住干呕，一边不停微笑点头，“我苍耳对天发誓，要是闻不惯姐姐的香味，哪怕是自毁鼻子，也要做姐姐的狗腿子！”

苍耳竟真的做到了，没几天时间她就完全习惯了，而且甚至觉得木留留身上那异香真的特别好闻，闻着闻着就想咬上一口。

——————

大约是搅得差不多了，苍耳扔下了手里的勺铲，凑到了木留留的桌前。

“留留姐，今日准备什么药膳？”苍耳拿起一朵晾干了的小黄花准备插在自己头上。

木留留瞥见后，立即抬手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轻声训道：“别乱动，那是石黄花，一朵要两个灵石呢！”

“两……两个灵石？”苍耳的手一下子软了，像捧奶奶似的将那朵黄花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药格子里。两个灵石，这也太贵了！平日，她和留留姐上山采药，足足两袋草药才能卖到两三个灵石，而且两个灵石足够她俩一个月的油盐钱了。

“这小黄花什么用途？这么贵？”苍耳心疼那两个灵石，看着小黄花都有一股愤意。

“对眼疾有些好处”木留留扬了扬嘴角，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眼疾？谁有眼疾？”苍耳眨了眨自己的小眼睛，灵活得很。再看看留留姐，一双略显修长的大眼睛水盈盈的。

“磐若寺那叫站急的和尚”，木留留淡声道，脑中闪过一双清澈的黑眼眸，那样好看的眼睛就应该映入千山万水，繁花丽日。

“那和尚怎会有眼疾？”苍耳难以置信，她昨日见过那和尚，一双眼睛贼亮，瞧着很是勾人。

“外面瞧着完好无损，其实是看不见的”，木留留略叹。

“喔，这样啊，委实有些可惜，不过也没什么，反正他们和尚又不看美人，不娶妻，一双眼睛长了也是白长”，苍耳起身又去锅里搅动一番。她偏着脑袋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木留留一惊一乍道：“留留姐，你该不会是看上了那小和尚吧？”

“放屁！”木留留白了苍耳一眼。

“我可没放屁，你看”苍耳伸出手指头给木留留算账，“两颗灵石一朵的小黄花你都舍得给他用，照这样下去，每月族里给的用度根本不够应付，又要你倒贴了，放眼整个果子族，能让我留留姐倒贴的，除了我苍耳，还能有谁？留留姐你倒贴我是应该的，因为我是你的狗腿子，你得对我负责，可那磐若寺和尚又算哪门子？他又不是你的狗腿子，你肯为他倒贴，不是喜欢是什么？呃，那和尚的确长得好看，比仙剑阁少阁主还要勾人，难怪留留姐会喜欢他。若他不是和尚，估计出门都要被姑娘淹死！”

眼见苍耳越说越离谱，木留留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儿，向苍耳勾了勾手：“过来。”

苍耳以为她说中了木留留的心事，留留要向她坦白，于是赶紧加快动作在锅里搅了几搅，然后笑嘻嘻地折回到了桌子边。

咚咚，两颗头栗敲在了苍耳的脑袋上：“要你胡说八道，要你胡说八道！欠揍！”

苍耳揉着自己的头皮，满脸委屈：“留留姐，我可是你最亲最爱的狗腿子啊，我还不了解你么？”

木留留无奈，翻了翻眼皮，一把扯过苍耳的大耳朵，压低声音，将那日误砸小和尚脑袋的事情告诉了她。

原来还有这回事啊，苍耳惊得不轻，转头四下瞧了一眼后，小声道：“留留姐，以后咱们要躲着那和尚了。”

木留留点点头，再三强调，自己想要医好他的眼睛，纯粹是为了赎罪！是赎罪！赎罪！

苍耳恍若大悟，可想了一会儿后，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留留姐，以前，你也误砸过小洞子的脑袋，你咋没想着要赎罪？你还在他屁股上踹了几脚，骂他走路不长眼睛。”

咚咚，又是两颗头栗落在了苍耳的脑袋上，木留留眼含无奈，只得一抬手封住了苍耳的嘴巴，然后恶狠狠地警告她：“再胡说八道，本榴莲就不要你这个狗腿子了，反正小洞子觊觎本榴莲的狗腿子之位已经很久了！”

苍耳一听急了，立即摇头发誓她以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然后再瞪大眼珠示意谁都不能抢走她的狗腿子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