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蒲庭值守的两个婆子慌忙迎上去。

她们一边殷勤地问候带路，一边高声嚷嚷着告知楚归园姐妹。那声音，就跟受宠若惊似的：

“大小姐，夫人带着各房夫人、小姐们来看你了！”

听到“夫人”两字，瑶兮和五岁的三妹寄傲条件反射地互望一眼，都惊惶地跑过来偎住楚归园，紧紧攥住了她的衣角。

归园张开双臂将俩妹妹揽住，轻声安慰说：“不要怕，有姐姐在，不会有事的。”

喊话的婆子推开房门，见仨姐妹没过来行礼，习惯性地呵斥一声，准备“训导”她们，立即被潘氏抛过去一个冷色制止了。

潘氏压下心头不快，目光落在楚归园脸上打量了一会儿。她将话语在口中揉圆润，这才出唇：

“归园，你活过来，真是好事啊！”

潘氏脸上的肌肉牵动了一下，像是露出了会心的笑容，释然地对身边的夫人们开口了：

“我一直痛心这丫头如此薄命，谁知菩萨慈悲，上天赐福，到底把她送回来了。唉，不枉我这些天忧思难寐，流了那么多泪。”

她说着话时已拿出巾帕，往眼睛上拭了拭。哽咽的声音中，疼爱之情溢于言表，完完整整一副慈母形象。

赖嬷嬷嘴角不自然地抿了下。她在潘氏身边服侍，夫人有多厌恶这三姊妹，没有谁比她更清楚。

那些夫人们都是善于察言观色的，听闻潘氏的话，赶紧附和着称赞潘氏宽厚心善，感动了菩萨，才保佑这孩子逢凶化吉。

三房正室姚夫人眉目含笑，谄媚地说：

“谁不知道姐姐宽仁慈爱，把长房遗孤视为亲生呢？这三姐妹有您照顾着，可真是好福气啊。”

“是啊是啊！”

众人不甘落后，七嘴八舌地慨叹说，若不是夫人收留，这仨孩子该有如何可怜。

“众位婶婶、姐妹，你们误会了。我这次还阳，不是菩萨保佑的。”

一个清婉纯净的声音在房内响起，瞬间止住了房间里的阿谀之声。

诧异的目光纷纷投向了讲话人。

潘氏呼吸有些急促，她睁圆眼睛拧着眉头，目光紧紧锁住楚归园。

房间里顿时静寂异常，落针可闻。一种诡异幽昧的气氛在这里游荡。

不少人如同野兽嗅到了猎物的气息，目光闪亮，充满期待的兴味。大概预感到可能收获什么新奇讯息吧。

楚凤雯脸上青红一阵，目光中带着凛凛气势盯着楚归园，那威胁的意味儿很清楚：敢乱说话没你的好果子吃！

笃定平静的声音再度响起：

“归园我本已走过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去到幽冥沃石外的转轮王宝殿。厉卒查察了生册，却说我——还有百年寿限未尽，万千荣华待享，离归地府的期限还久远得很。转轮王听闻大怒，核定我重回阳间，不准再轻易扰攘。”

惊愕闪现在每对儿大小、长圆不等的眼睛里。

夫人、小姐们面面相觑，互相交换眼神的，玩味这番话的，反思自身的，冥想将来的，个个满腹心事。

除了楚归园，房间里唯二兴奋的就是瑶兮、寄傲两姐妹了。

小寄傲对大姐的话还懵懵懂懂，可她明白一个意思：大姐好了不起！好厉害！

潘氏失了会儿神，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她用力抿了抿唇，语气里加了些力度：

“归园，你是不是昏睡了几日，没吃没喝的，才神志不清、乱说昏话的？！”

此言自是别有用意。

倘若贱丫头说出凤雯害她的真相，那么就一定是“神志不清情况下说的昏话”，是不能采信的。

“潘夫人，归园所说，句句属实，绝无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