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雪手一伸，握住路不平手腕，说：慌什么，小白如果这么容易就死了，那留着也没用。

路不平看她信心十足，将信将疑。可是小白都被蛤蟆吞了半截了，哪里还有胜算。

奇特的是，那蛤蟆胜券在握，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一只蛤蟆一只蛇，就这么僵立不动。过了一会儿，路不平发现一件怪事，蛤蟆殷红的皮肤渐渐变淡，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满是

疙瘩的皮肤已经变得透明，皮肤下面似乎有液体荡来荡去，路不平惊奇不已，想要凑近细看蛤蟆体内发生了什么。随即见到蛤蟆整个身体迅速瘪了下去，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张皮。小白蓦地钻破表皮，头颈昂立，下半截还盘距在干瘪的蛤蟆体内，整个身体圆鼓鼓的，胖了两圈。

原来蛤蟆一口吞掉小白，反而被小白在体内咬住，注射毒液，不知道什么原理，整个身体都化成了一滩液体，成了小白美味的口粮。

路不平心里迷惑，按理说蛇虽然是变温动物，但也绝不可能跟环境温度相差巨大，依那天小白治他眼睛时候的感受，小白的体表温度起码在零度以下。这个体温，不管是什么动物，早就冻死了，就算没死，也应该会陷入休眠状态，没了新陈代谢，这完全违背了常理。

在小白出现前，这个养殖场虽然古怪，一切都还符合物理法则，但现在发生的事情，已经确凿无疑地超出了路不平的认知。

不过，路不平有个优点，他一向认为存在即是合理的，同时，他又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相信亲眼所见的，也未必真实。也许薛雪是个出色的魔术师，用一系列障眼法骗了他。

薛雪瞟了路不平一眼，反而主动问道：你有没有问题想问我？

路不平摇摇头，没有。

你不觉是古怪？还是你从小见的怪事太多？

路不平笑了，点头承认一切都显得不可思议。但是，他回视着薛雪的眼睛，说：我不问是因为问了你也不会说。你知道吗？其实吧，有时候人心里藏着秘密，一直不说出来，也是一件让人很难受的事情。

薛雪僵了一下，似乎勾起了无限心事，怔怔出神。

看她神情，哪里还是那个强悍的女老板，神色中似乎有着无数的忧虑和寂寞。

路不平有些过意不去，后悔自己不该刺她。

但薛雪转瞬就回过神来，冷笑道，我倒是有无数的秘密，关于这个世界，你不知道还好些，如果知道了，你也许会疯掉。

路不平也不跟她辩驳，脸上却写满了不信。

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呢？

薛雪眼中闪过一丝轻视，淡淡地说，这个世界是不可描述的。所有的人，都只能随波逐流，听从命运的安排。

路不平想起自己磋砣的岁月，心里一阵消沉，叹了口气说，命运这东西，太玄了，或许有吧。心里又想，就算真有命运，那我也不会疯掉啊。

薛雪说，我本以为，你呆不了几天，能干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我知道你觉得我行事离奇，如果你想离开，我今天就把工钱结给你。

路不平摇了摇头，微笑说，谁说我要走？我也没地方去。

薛雪行事虽然诡异，但眼前的事情勾起了路不平的好奇心，再加上确实也无处可去，路不平不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薛雪说，好，既然不走，那姐可要分配新的工作任务给你了。

路不平闭着嘴点点头。薛雪递过那只玉管，说，小白吃饱了，让它回来吧。

路不平这才发现，小白膨大的身体已经回复原状，原来这小蛇吃得快，消化得也快，玻璃缸内多了一些亮晶的粘液，可能是小白的排泄物。

更怪的是，小白颈圈上的青色纹路，隐隐发红，饱餐一顿后，竟然开始变色了。

路不平面露难色，说，它要咬我怎么办？

薛雪说，没出息。我都不怕咬，你怕什么？

路不平一摊手，说，你是老板，我是打工仔，我能和你比么？不如你教教我？

薛雪一笑，说，算你会说话。于是把驭蛇的方法传给路不平。主要还是她那哼唱的曲调和打拍子的节奏。

路不平唱的实在难听，手上的节拍倒是慢慢练准了。于是说，我能心里唱么？反正小白也听不见？

薛雪白了他一眼，谁说小白听不见？小白是蛇么？

路不平心想它不是蛇难道还是猫猫狗狗狗么？他知道千万别和女人争辩，没有说出来。

薛雪说，必须唱出来，节拍倒在其次，难听点没关系，能和小白沟通就行。

薛雪越说越离谱，路不平挠挠头，说，你说了算吧。

又练了几遍，鼓起勇气开始实操，说也奇怪，小白竟然真的当他是自己人，乖乖地游过来，进了玉管之中。

薛雪又教他放蛇的法子，还好曲调只是微有变换，只是歌词不同。

薛雪让他自己平时常常练习，攸关性命，不能马虎。

路不平惜命，不敢怠慢，接下来几天练得熟了。

隔天五毒一旦产生胜者，就带着小白进食。薛雪吩咐他用吸管把小白进食后的尿液收集起来，装入一只玻璃瓶中。这要求离奇，好在路不平已经见怪不怪，忍着恶心，

小白进食之后，颈项上的青纹慢慢变红，随着小白颈圈变红，小白的脾气似乎也变得怪了一些，没放出来的时候经常在玉管里闹腾，让它出来吧，有时候它又耍脾气不肯出来，出来了也不象之前也样好好进食，好几次都放过了五毒大战的胜者。

到这一日，小白颈项多了三条红彤彤的环纹，玉底红纹，煞是好看。然而小白彻底放弃进食，路不平连忙去告知薛雪，薛雪一反常态，兴奋之情形于颜色。

她让路不平无论如何挑逗小白，一定要小白再进最后一餐，路不平拿了几只五毒胜者，放进同一只玻璃缸中，不断用夹子把它们弄到小白身边骚扰小白，不知把逃走的五毒夹回到小白身边几百上千次，小白不胜其烦，终于吃了一条眼镜蛇，之后排泄一通，在壁上留下许多亮晶晶的粘液，路不平见状大喜，按薛雪的吩咐珍重收集起来，然后去向薛雪报喜——虽然他心中并不知道有何喜可言。

薛雪心情极好，叫路不平出去好好采买，晚上吃饭庆祝，又叫路不平买两瓶好酒回来，不醉不休。

离养殖场大概两公里外的小镇上有农贸市场，路不平基本都在市场买菜买肉，比超市便宜新鲜。他到肉铺买肉的时候，肉铺老板和他打招呼示好，近两个月的采买，让路不平和许多小老板都彼此面善，买菜时不痛不痒的聊聊天，说些客套话。

肉铺老板自夸今天的肉新鲜，买回家不管怎么弄法，绝无腥味，甚至不加姜蒜提味都够鲜。路不平看那肉颜色新鲜，的确是上好的猪肉，反正客套话不要钱，顺着老板奉承了几句。老板很高兴，一边帮路不平切肉分割，搅馅儿，话也密了起来。

老师你不是坐班的吧？

路不平有些奇怪，说：是啊，你怎么知道？

肉铺老板有些得意地说，这个好猜啊，你每次采买虽然上午下午不定时，但一般都是在上班族的上班时间，看你样子，可不像做饮食行业的或者单位食堂师傅，应该工作时间比较自由，不用打卡。

路不平表扬他心细。说，老板猜得不错，不过我的工作也没什么高大上，饲养员，嗨，不过你猜错了一点，其实，伙食团也归我管，谁叫我们场只有老板和我两个人呢。

肉铺老板听到路不平是养殖场的，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问路不平是不是那家废弃村小改建的养殖场？

路不平说，是啊，你知道我们场？

老板嗯了一声，说，知道。老师你去养殖场工作没多久吧？

路不平说，是啊，刚一个多月。

老板迟疑了一下，低声说，老师，我劝你赶快辞职走人吧。那个养殖场古里古怪的，那个女老板.....女老板......

路不平一惊，心想难道养殖场引诱四周毒虫丛聚的事被人发现了？要是引来森林公安的关注，养殖场非给查封不可，自己的饭碗可就泡汤了。不知道怎么的，在养殖场这一个月，虽然目睹的怪事比一辈子都多，但吃得下饭，睡得着觉，那种时时萦绕于怀的对人生前途的忧虑和迷茫，竟然淡了许多。路不平对养殖场也产生了依赖。

肉铺老板想着措辞，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

路不平虽然急于知道肉铺老板知道多少，但他知道有些人是你越催促越不愿意告诉你，所以沉住气不插话，用鼓励的目光看着肉铺老板，表示“我很愿意知道。”

肉铺老板似乎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表达，低声说：女老板不是人，老师，我劝你赶快辞职，要不.......要不.....一定会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