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天色已经不早了，等等大夫人该着急了，我们该去用斋饭了。”绿柳催促道。

姑娘再不走，大夫人、白姨娘、大小姐这些人又要多想，自己还是把小姐催促走吧。

顾莞宁看看天色，今日确实也不早了，“齐公子，今日多有叨扰。小女子先行告退。请留下一个地址，改日我差人将佳酿送至。”

元景帝看了眼顾菀宁笑了笑，并不言语。

陆瑾看了下主子的脸色，立马上前报了一个地址。

伺候皇帝多年，这点眼色还有的。

顾莞宁走后，“陛下，这顾府庶女真的很厉害，不可小觑。”内侍陆瑾感叹道。

“不过，这个嫡女跟这个顾二姑娘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摇摇头，表示对这个顾氏嫡女不喜。

似是又想起什么，陆瑾沉思继续说，“不过这顾二小姐，初见陛下，泪眼婆娑是为何？还有，她居然还仰慕陛下，要奴婢看，这顾二小姐还真是有眼光。”

“这二小姐生的这般样貌，确实也是极美的，现在年纪还小，过两年等长开了，指不定多摄人心魄呢。若是过两年，陛下纳这二小姐为妃也是极好的，跟陛下甚是般配。”

似乎察觉到前方男子的眼神，“请陛下恕罪，奴婢多言。不过奴婢只是依实而言，请陛下绕奴婢多言之罪。”陆瑾跪地。

他看这陛下有没有想法纳这顾二小姐，所以随口一提，探探陛下口风。

“是很奇怪啊。小丫头年纪轻轻，棋路凶狠，实在是不似一个小女子，又进退有度，不爱慕虚荣，心地善良，不记仇。”元景帝轻捻手指，目光有所疑虑。

想起初见时，顾莞宁瞧自己的眼神，亲切而又略带愧疚，可是自己并未见过这小丫头。

难道朕与谁长的相似，所以她表现的愧疚是对另一个人的。

几个呼吸后，元景帝对陆瑾说道，“着人调查一下这个小丫头。”

“奴婢遵旨。”陆瑾答道。

——

“小姐，大小姐，都这样骂您，您为何还要帮她啊。”绿柳替小姐抱不平。

顾莞宁摇摇头，笑了笑，“她总归是我姐姐，有些事情明明可以说清楚的，就是因为种种的矛盾和误会，导致双方关系越来越恶劣，我不想再与姐姐起什么冲突。”

“况且她只是对我受父亲和母亲的疼爱，心中嫉妒而已。说到底，只是一些小矛盾，没必要再让它变成更大的仇怨。现在吃点亏，以后说不定就少吃点亏了。你说我这是不是以小赚大。”顾莞宁摸了摸绿柳的头。

“小姐，您可真善良。”绿柳暗暗想，小姐就是太善良了，总是吃亏被欺负。自己要看着点，不然指不定小姐又要被人家欺负了。

顾莞宁之所以那么迁就顾清芸也是因为前世的事情。

当年，顾莞宁失身与人，嫁入楚府，且与楚翰文关系不睦，府内下人欺凌，过得着实很困难。

但是，顾清芸在她失身的时候，与那些嘲笑与讽刺的人对峙，不惜破口大骂。

说自己是她妹妹，不会让别人辱骂自己。

那时的自己真的又感动又羞愧，羞愧自己眼见太低，一直看错了这个大姐姐。

因为她的脾气暴躁、耿直，就疏远于她。

在一次宴会上，楚翰文的姨娘都敢当面下顾莞宁的脸，冷嘲热讽。还是顾清芸破口大骂，着实让那个侍妾一顿难堪。

再之后，顾清芸也偶尔进楚府看望她。

自己忘不了当时顾清芸的雪中送炭，以及之后对自己多加照顾的恩情。

是以今日自己能够轻易原谅顾清芸的无理谩骂。

前世，顾清芸死的比自己早，嫁过去没几年就去世了。据丞相府丫鬟的消息，顾清芸与夫君吵架后，心气不顺，跳水自尽了。

后来，自己想想总觉着哪里不对，按照顾清芸的个性来说，她是断做不出这种自尽的事情的。

她个性要强，如果真自尽，还不是给牧青阳表妹夏婉儿挪地方吗？这种损己利人的行为，顾清芸绝不会做。

当初自己也派人查探了一番，虽是没查出什么，但总觉着事情透露出古怪。

当时自己身份不便，加上其他各种原因，再之后，太子谋朝篡位，再也没机会探查真相了。

不过，他俩婚后吵吵闹闹，皆是为了牧青阳的表妹。

顾清芸小产之后，无所出，牧青阳却是能抵住压力不纳妾，倒是有一番真情意的。

大姐姐死后，他醉酒度日，惶惶不可终日，听说也与表妹划清界限。

人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后再心痛，又有什么意义。

不如在活着的时候多对心爱的女子好一点，与无关的人划清界限，让无关人不要再影响他俩的生活才是正处，何至于人死后哀思不断，心痛不已呢？

真情可贵，珍惜眼前人，说得容易，做起来确实困难。

——

用过晚饭，凉风袭来，丝丝凉意。

“小姐，您该喝药了。”绿柳端着药碗过来。

”这药太苦了，给我来点蜜饯吧。“顾莞宁浅尝一口，眉头皱起，实在难以下咽。

绿柳皱皱眉，中午吃药的时候小姐还不这样，这会子怎么开始撒娇了，“我的小姐啊，这可是寺院，哪来蜜饯啊，奴婢可给您弄不来这东西。您忍忍喝下去吧。”

“姑娘您以前也不发娇，现在怎么倒是跟奴婢撒上娇了。以前您可是喝药不会皱一下眉头，现在倒是变了。以前您跟端着的仙女似的，现在才真真有点人气的样子。”说着绿柳抚了抚顾莞宁的手。

什么没有半点人气啊！

还不是让大夫人逼得，若是平日里哭着吵闹，孙氏不得找到错处一顿教育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绿柳你越发没规矩了，还敢取笑我。”顾莞宁说着药碗放下，悄悄去挠绿柳的痒痒。

绿柳感慨，小姐自从大病一场，人变了，变得更加有人气。不再是那个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万事不理的样子。

她还是喜欢现在的小姐，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多了，忧愁少了。

两人调笑玩耍一番后，大夫人就带着嬷嬷过来看望顾莞宁。

大夫人孙氏三十几岁，保养妥当。或许是天生长的就显老，即使百般保养，也还是没法看着更加年轻。而且平日里严肃惯了，看着有股盛世凌人的感觉。

“菀宁，身子怎样了？“孙氏面露关怀之色，抬手握住顾莞宁的手。

顾莞宁看见孙氏微微屈膝行礼，“多谢母亲关心，已经大好了。”

突然想到下午自己上门探望，顾莞宁并不在房内的事情，面色一沉，“下午我过来，你并不在房中。你去了何处？”

听完这话，顾莞宁脸色微变，果然下午顾清芸闹事之前恐怕也找过孙氏，“母亲，我去跟昨夜救我的那位公子道谢。我怕公子离开寺院，这样就无法与恩人当面道谢。父亲总是教我做人不能忘恩。”

看顾莞宁回答似乎并无错处，孙氏也不好继续敲打她，更何况这丫头都提起了夫君，难道自己就说夫君说的不对吗？

孙氏点了点头说道，“嗯，昨夜我旧疾发作，头痛的紧，等身子爽利了过来看你，却是没看到那位救你的公子。做人懂得感恩确实不错。不过还是要注意男女有别。”

继而想到，这个庶女懂得感恩确实不错。自己虽说待她不如亲生女儿，却也不算刻薄。

平日里按照夫君的嘱托，也算是待她极好的，希望以后她嫁给太子能记住这份恩情，对自己的亲生子女多加帮衬。

嫁太子这个想法是老爷提出的，私下里也跟她稍加暗示。

嫡女嫁的不如庶女好，孙氏心里还是有所不满，但是亲女当时的年纪确实也大了，不嫁不行了。更何况牧青阳这个女婿是女儿自己看中的，百般求来的。

当时夫君在朝中的地位远不如现在来的稳固，也是今年老丞相告老还乡，才轮到夫君。这还是陛下念着当初老爷在陛下即位之后的支持之恩，不然若论能力是万不可能坐上这个位置的。

再说，亲女顾清芸的性格确实不适合皇室，她确实被自己宠坏了，要星星绝不给月亮，眼高手低，小心思一眼了然。后宫明争暗斗，波谲诡密，一个不慎就粉身碎骨。

女儿心直口快，性子直白，藏不住半分心思，实在难堪大任。

这个庶女倒是沉稳有加，心思深沉，十几岁就看不出内心的心思，长得如花一样，也算是夫君朝堂争夺的一颗好棋子。

自己心里再不爽，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说不定以后，自己对这个庶女还要讨好一番。人的命运、机遇着实无法轻易让人猜测得到。

罢了，还是息了那份敲打的心思，省的过两年嫁出去之后怨恨我今日的这般对待。

孙氏克制住内心的不满，“下午李嬷嬷与我说，你大姐姐去那边闹你了？你别往心里去，你大姐姐就是这般的个性，刀子嘴豆腐心，就是嘴巴太毒。等等我去看看这丫头，好好说一说她，我再给这丫头送个管教嬷嬷，好好的磨磨她的性子。”

下午，李嬷嬷来报，清芸似乎去找菀宁的麻烦了。不知这个丫头又说了何番话，这个丫头嫁人了也不是什么省心的主。为了那么点赏赐至于吗？就是心气太高。

孙氏缓了缓语气，轻声道，“你也是我膝下养大的，我对你虽说对你不如清芸那般疼爱，但也能算对你尽心尽力了。只盼你俩能好好处，不要闹矛盾。”

她继续说，“陛下的赏赐也不要给那丫头，看到什么好的都要揣兜里，这个丫头越发没规矩了，给你的就是你的，她又不缺那几样首饰，闹得那般难堪，丞相府的脸都让她丢光了。”

“母亲喝口茶缓缓，莫要生气。”顾莞宁给孙氏倒了杯茶。

又伸手安抚孙氏，\"母亲对我的养育，我一直记得。八岁那年风寒入体，母亲守了我一整晚，我永远记得母亲对我的好。我不会记恨大姐姐的，她是我的亲姐妹。“

顾莞宁想起小时候大夫人对她还是不错的，是有几分真情意的，虽说也利用她争宠，但是这份恩情她忘不了。

孙氏看她说的诚恳，态度也很缓和，面容上看不出丝毫的怨怼之色。也在心中感叹，自己的女儿被自己宠坏了，还不如个庶女啊！

她踟蹰片刻，缓缓说道，“本来打算祈完福今日就走的，但是你昨夜病的严重，今日身子我看也是大好了，那便明日就走吧，省的耽搁久了你爹爹担忧。你今晚让丫鬟收拾收拾行囊，明日一早启程回府。”

顾莞宁点点头，“好的，母亲。那我收拾一下。”

孙氏和顾莞宁聊了一阵就离开了。

想到明日就走，顾莞宁让绿柳明日早点叫她，好在走之前跟元景帝告别。

又想到前一世的事情，想到实在对不住元景帝。他是个好皇帝，实在不该早死。但是自己一介弱女子暂时也做不了什么，如果以后有机会，自己一定要劝诫元景帝小心太子。

也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