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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学校：老大哥永远在盯着你

“你看过一本书吗？没有吧？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关于孩子们为何不说话的秘密。”

“芸晞，芸晞。”

长源站在花店前，细细地读着。

（我记得有一个“云”字来着。）

长源无不得意地想。

（一定要跟她联系到。）

从昨天打听到的情况知道，方芸晞在一天前的中午前后给寄宿家的张静发了“可能去某某地玩，不再回来吃饭”的消息。那时正是这月这座小镇小的第一场雨，也是长源去面包房买面包的那段时间，她可能在离花店最近的那站下车，然后就此失踪。她为什么要在那里下车呢？很显然是为了找长源，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然后她便没了联系。

（那么她到底去那里了呢？）

联想到花店后的神秘的门，奇怪的邮箱，她很有可能就是在门那里失踪的。

（可门并没有把手啊。）

长源为此今天特意跑来彻底地将这里都摸查清楚。这门是死的，镶在了墙上，不知因何原因没有做把手，墙后也什么都没有。

（还有，那个“云城”又是什么地方？）

他可以感觉到，自己还深陷在一个巨大的谜团里，但他却所知甚少。

（我和方芸晞唯一有可能的联系，便是在这信箱上）

长源盯着箱子好一会，然后自己带的背包中抽出一张信纸，只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了一行字：“你还好吗？”然后将纸放入箱内，坐在地上，静静地开始等待。

※

云城的时间比外界的快七个小时整，在长源坐在草地上等待时，芸晞已经按照老人给的时间表，在途中下了火车。

穿过死气沉沉的车站，芸晞挤进了街上。这是下午1点左右的光景，她现在一家餐馆吃了一些不知名的蛋糕和味道十分独特的肉。就在她出来之时，又下起了毛毛细雨。芸晞看着街上的路人，也将自己的伞旋转起来，这样做很累人，但芸晞的眼睛始终在看向周围的店铺，没有在意手的酸痛。终于在下午两点钟左右来到了一家旅店面前。

“云城虽然没有文字，但有一些符号来标识特定的场所。”

老人这样告诉她，

“虽然你住旅店不需要钱，但你要有一块“通行卡”类似证明你的身份。只有拿着它，你才能进去，所以千万不要丢了。”

老人讲一块金属制的，上面刻有一些符号的薄卡片递给她，“如果没有它，后果很严重。”

“会造成什么后果呢？”

老人严肃地说：“你会遇到云城的秘密**的抓捕，然后会被就地处死。因为云城没有监狱，黑色行人不会犯罪。”

芸晞停住了思路，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在她的紫伞下面，让别人无法看见她的表情。头戴雨伞帽的前台招待未看出什么异常，看过了“通行卡”后，将她领导二层的一间房，便退出去了。

（把脸藏进伞中，原来也是一种自防的手段，既然我是为了自保，那云城的人是不是也是因为恐惧这里的高压政策式“仲裁者才不得以将自己缩身在“大蘑菇”的安全地带”）

芸晞突发奇想

（如果是这样，他们也许就不是完全没有情感。）

这个房间中有一张白色的单人床，还带着一间小卫生间，说话的地方也有，甚至有一台电视机。但是即便插上电源也打不开。

芸晞将包里的东西一一取出，细细检查了一遍后又放回里面，但拿那个信箱时发现了异常。箱子里她并未搁置一物，但里面却传出纸摩擦内壁的声音。芸晞的心脏狂跳起来，她伸手将里面的纸取出，是一封新纸，上面写着

“你还好吗？”

芸晞慌忙找出笔，在下面抖着写了“你是谁”三个字。她将纸放回去，在桌前焦急的等待着。不一会，纸突然凭空消失，然后又马上出现，同时还有一本书，是《一九八四》。

芸晞将书上的名字连读几遍：

“李长源……长源……”

她的眼睛突然难受起来，她知道是什么，于是忙用手背去擦。芸晞又打开了那本《一九八四》，先看见了她的前两次自己所写的便利贴和那张“思维导图”，然后继续下翻，在84页停住了。那里夹着一张和她现在用便利贴颜色一致，她这些年每天一直便同一种，从来没有换过。她仔细读了读便利贴上的字，眼泪再也止不住，顺着脸庞流了下来，滴在放在信箱里的信纸上。打**长源的字。

对方马上回了消息，连纸也没有消失，字凭空出现在了纸上，可能是直接写在上面的。在芸晞的角度看来就好像是有一双隐形的手在写字一样。对方写的是“你没事吧”显然他看见了纸上的泪迹。

芸晞连忙摇了摇头，才明白过来这样对方看不见，不禁暗骂自己糊涂，她写了“我没事”三个字，但因为太激动了，导致字形都有一些走样。估计对方也并不信她这骗鬼的话。

长源又一次回了信：“那天，你想对我说的话是什么？”

但芸晞对俩人第一次相遇记得事并不比长源多，只能如实答道：

“忘了。”

对方马上画了一个省略号。芸晞的心情瞬间又开心的不得了，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跟别人说话的乐趣。虽然他们只是在用笔交流而已。而芸晞自己，从他们第一次相遇以来，自己就再也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情了。

她继续写道：“七年前的那天，我留了自己的名字，你为什么后来不再找我了呢？”

写完才意识到自己这好像是跟撒娇一样，是一种很不合适的问法。芸晞的脸马上红了。但对方很快就很诚挚地道歉：

“对不起，之后我就转学离开你所在的地方了。”

然后对方又写道：

“你现在在哪里？”

“云城”

芸晞马上回复到，但又觉得这样不妥，于是将这两天自己做的所有笔记与经历的那本笔记本，放进了盒子中，并附信道“你先看，到晚上会回复你。”然后盖上盖子，放进了挎包中。

（他那天到底对我说了些什么？）

芸晞想到，

（难不成他真的给我讲了一下午的《一九八四》吗？在救我上岸之后？）

※

长源从旧花店找来了斧头，他一下一下费了好大的劲也没有把信箱凿开。他只能将信箱内部的那个大铁皮从里面抽出来，出了一身的汗。长源还怕将信箱抽出来后通信就不管用了，就抱着箱子离开院子，站在后门跟芸晞写了几句，直到看见笔记本凭空出现时，他才认定这箱子不会因为离开门而失去效果。就这样，他抱着大箱子，一路坐公交回到了家。外祖母和邻居家的一位老太出去购物了，还给他打了通电话，长源耐心地听完祖母的唠叨，祝她玩的开心后就挂断了电话回到自己的房间。

（芸晞在晚上才会回复我，所以先要在这一下午的时间，将这笔记本看完并彻底明白，只有这样才能帮助她回来。）

※

芸晞进房间略微擦了下身子，躺在床上睡了一会，醒来时恰好六点整。芸晞对自己的生物钟一向十分自信，从来不误点，她把物品全部收拾好，挎上包去前台推掉，出来旅店。

雨已经停下，但吹拂而来的风依旧带着些许凉意，虽然芸晞来到这里不足两天，但对于这里的天气却已经十分熟悉，并渐渐适应这样不分四季的雨季。对于自己如此强的适应能力，连芸晞自己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来到云城后，真的改变了我许多）

她想。

（不知道那个笨蛋现在怎么样了。）

她细想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长源。不禁偷笑出来。为了不让别人看到她此刻的表情，她把紫伞压的更低。

（不过我现在可没心思想这些，要先把正事办了。）

芸晞走到一个巷子内，从人群中挤出拐向里面。

巷子里漆黑一片，破烂的墙壁上，墙皮秃了一大片。芸晞眨了眨眼，试图让眼尽快适应在黑暗中的视野。然后惦着脚向前走动了两步，拿出伞向上飞快地转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残留在伞面上的雨珠被非甩出来，溅在芸晞的鞋上，但她并没有理会。

（快了，转得再快一点。）

芸晞暗暗打气到。

“你真的要去吗？那里有可能就是你的终点了。”

童声在耳畔再次毫无征兆的响起，但音色已不清脆，而是多了一些成年人的成熟与庄重。芸晞不确定这是否为自己错觉。

“好吧。”

童声好像在叹气，无奈地说：“再提醒你一句。”

声音放慢了语速，十分富有感情地，像是吟唱一般：

“注意兔子。”

芸晞刚想再问，但耳边传来“嗡”地一声昏鸣，随即意识模糊地身子软了下来，身体传来坚硬冰凉的触感。眼前浮现出了草地、发带、溪水，水上飘着一个信箱，男孩的笑容就在眼前，她好像够不到水底了……

（哦。）

芸晞意识失去前，最后闪过一行字。

“注意兔子。”

※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呼吸着，享受每一次进入肺中的氧气。多谢你了。这话虽然说出口，但实在提不起力气了，只能伏在草丛中，微微侧着身子，男孩刚开始还很自然地看着，但不知怎么突然别过脸去涨红了不说话。

微微整了衣服后，两个人竟不知如何开口。性格相似的少年少女，一位外表开朗但内心敏感孤独。一位外表温柔善良但内心却刚强无比，聪慧敏锐。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呢？从自己的宠物，到书，讲述自己喜欢的作家。一位钟情于大仲马与王尔德，但另一位却痴迷于雪莱与门德尔松。从文学跨越音乐，艺术与建筑。两个人都从未感受到如此开心的心情，但直到快要临别时，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喂，你叫什么名字呢？”女孩十分大方地问道。

“嗯……李长源。”男孩一改平常，显得急促不安。

“好的，我叫芸晞，方芸晞。记住芸是草字头的芸。”

看到男孩点了点头，又随便从口袋里取出一张被沾湿一半的便利贴。写了起来，男孩这回看清了，是淡蓝色的，与她的裙边颜色一样。阳光随意绿叶射过来，洒在那张极其秀美的脸庞上，男孩的耳根红的很厉害。

“给你。你要再去找我，一定，好吗？”

男孩到底是点没点头呢？但他接过了那张纸，从此把这段回忆埋藏了七年。

（我当时到底点没点头呢？）

长源想。

（他到底点没点头呢？）

芸晞模模糊糊地想。

过了好久，双手才传来神经复苏感觉，渐渐可以活动了。芸晞试着翻动了下身体，然后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云般的雾缭绕在四周。成列的书架摆在前方，延伸了不知多远。

“你醒了。”

语速很快，没有任何表情上的起伏。芸晞扭头望去，一个长得很漂亮的金发男孩就在眼前。

“外国人？”

芸晞想。

“这里是‘雲’”

男孩继续说道，像没有语调变化的机械者。

“我是莱奥纳多。”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方”芸晞想了想，决定还是道出真姓。但忽略了名。

（莱奥纳多？好了不起的名字。）

她心中一动，问道：

“你在这里干什么？”

“画画”

莱奥纳多继续说到。

（还真是个达芬奇。不过相貌也真的像。）

“我带你去你工作的位置。”

达芬奇直起身，

“这里是“雲”的图书馆。”

芸晞坐起，略微活动了一下就起身跟着他从书架的第一排向前走，暗下数了六十排还没有底。于是问：“这里的书架有几排？”

“我不知道。”达芬奇往前走，头也不回地说，“我只负责管理图书，不知道有几本。”

芸晞一路扫着，却发现这些书大都没有文字与封皮，只有白色的封皮。芸晞无法确定那本《月亮雲》的书所在。只能耐心地等“达芬奇”将日常的工作做完，巡视工作结束后，她拉住“达芬奇”：“莱奥纳多，你在这里知不知道一本叫《月亮雲》的书？”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莽撞了，只好压住心里的忐忑，镇定的看着他。

“不知道。”

达芬奇摇了摇头，“现在我要带你去集会厅上课。”

“……什么课？”

达芬奇摇了摇头，不作声了。芸晞只好跟上去。

不知往前走了多久，身边的云雾越来越多，睁大双眼也看不见前方一米以外的东西。芸晞和“达芬奇”在这种云中穿行，正担心会不会撞到或被什么绊倒时，迷雾突然散开，眼前豁然开朗。芸晞停下脚步，吸了口凉气。

眼前所展开的是一个巨大的三角形几何体，约有五十米高的尖顶向上冲去，内部空间十分大，地面积可能有四个足球场大小，形状也是正三角形。三角形的尖部有一个高耸的讲台，一个穿着黑袍，打着黑伞的人影正站在下面。

空间的空旷，使站在大厅的学生不是显得很多。但大约估计至少有两千人。从外观初步判断，芸晞现在正位于一座巨型三角锥状几何建筑物中。

（这样看起来很像金字塔。）芸晞想。一旁的达芬奇指着左边某一个方向：

“走。”

他的话语十分简洁，不会多说一个多余的字。芸晞只跟他呆了半天，也知道了这个特点。

这时，整个集会上的学生都举起双手，仿佛在进行什么家教仪式一样。

（我进入邪教据点了吗？）

旁边的达芬奇也举起了双手，并示意她也举起。这样持续了十多分钟。她不得不也做如此，不一会，胳膊就酸疼得厉害。正要撑不住时，众人像得到同意命令，一起放了下去。

“注意兔子。”

浓雾中，一个声音轻声道。

芸晞转目过去，“达芬奇”指着她，眼里带着一丝恐惧。但他还是一字一顿地又说了一遍：

“注意兔子。”

芸晞想再问问，但达芬奇却闭住嘴，表示不会再说话了。

芸晞回到图书馆，每两个小时就要把书架巡视一遍，但她数了十五次，却都没有数出来准确个数。等她想数第十六次时，达芬奇过来了。

“餐。”

他说道，

“吃完请把盘子放到桌上即可，然后回到自己房间熄灯。”

芸晞把餐盘端进房间里——这里比旅馆的那间更大一些。芸晞将饭盘搁下，开始给长源写信。

（那个家伙应该已经读完笔记了。）

她想。一边心不在焉的喝着蓝色雾状的粥或者汤。这时，白色的反光一角引起了芸晞的注意，他将盘子托起，看到底下粘了一张字条：

“106203，注意兔子。”

字写得张牙舞爪，比小孩子的还要笨拙。

“是那个莱奥纳多写的。”她嘀咕道。

（106203，这是什么呢？他想告诉我什么？）

她眼前浮现出那头金发与蓝色的眼睛，如深湖一般。

（他究竟想干什么？）

“106203……106203……”

（对了，这不是货架的编号嘛！）

原来是这个。106203，是一个书架编码。达芬奇可能利用这个，告诉她书的位置。

“106203.”

（好，这么决定了。今晚就去一趟。）

“你看过一本书吗？”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把正兴致勃勃计划今晚的行动的芸晞吓一跳。她站起来，看着面无表情的达芬奇眼里满是泪水，神情忧伤悲戚。她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呆呆看着他不动，但达芬奇只是一瞬间的**，很快就恢复了冷冰冰的常态，继续说道：

“以前我父母在的时候，给我讲过一本《一九八四》。在那样一种环境下，讲一本书十分不容易。我母亲只能通过每天给我讲一个简短的故事，让我花掉420天明白了正本书的内涵。”

“注意兔子”

达芬奇再次说道：

“这是一句谚语，意思是——”

他压低了声音，几乎用唇语对芸晞说出来。

“老大哥永远在盯着你。”

达芬奇将一张纸塞入芸晞手中，

“你今天晚上不用工作了，我会帮你一晚班。”

说着便要退出房门。

“等等，”

芸晞叫住他：“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达芬奇停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芸晞的脸看了好一会说：“你看过一本书吗？没有吧？我父亲以前这么告诉我，‘一本叫《月光雲》的书，它很薄很小，而且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优美的文笔，但读过它之后，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关于孩子们为何不说话的秘密。我希望你可以把这个秘密揭开，至少有一个人能知道。’这就是我的全部理由。”

说完又注视了一会芸晞的脸，然后干脆地退出房门。不知为何，芸晞感觉到他关上门的那一刹那，肩膀似乎向上抽耸了一下。

※

长源花了一天半的时间才漫漫地把这二十几页笔记和材料包括地图看的明白，也记下了不少东西。但他现在依旧无法消化如此庞大的信息量。于是长源试着做了重点推理，主要集中在四处。

其一，关于花店通往“云城”的“传送门”这一点，芸晞向他解释的很明白。这扇门——首先它绝对是有门把手且拉的开的。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门把在芸晞进入之后，便离奇地消失在了原处。长源决定明天再去一探究竟。

其二，关于来人所说的话以及芸晞大体所作的猜测与分析，长源基本上都认同。但他们认为存在疑问的是对于转盘的预判的认知。在这里存在悖论的是转盘的新规则——在无法预知云城之前的法则前提下，是没有办法确定现在的法则是否已经更改，也无法确定新法则什么时候到来，它与旧的区别何在。

其三，是关于芸晞刚才发来的信件，关于那本《月亮雲》的。芸晞没有把书寄给他，可能自己并没有读完，据她所说“一个很奇特的故事。”对于上面暗喻的事情，也只能等芸晞把书寄来。

另外关于云城变动合适来到的时间，两人都没有合理的推论，认为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月亮雲》上，但长源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认为日期极有可能在8月4日，五天后——那是他们七年前相遇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