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五人骑马离去，湖坝上的一老一少相对无言，湖风吹动衣襟，显得单薄凄凉。

“林爷爷，今日谢谢你了。”口水润湿干涩的喉咙，余秋嘶哑道。

“嗨，何必言谢，不是说了吗，你既然来到湖坝，我就会罩着你。”林老轻轻罢了罢手，看向湖面的目光浑浊而深邃。

“只怕日后的麻烦会不断啊……”脚步沉重地向坝上走去，林老叹息道。

在这湖坝上看守了近三十年，老人看到的多，经历的也多，自然能一眼看透某些事情的性质。

王南这样的人在村中数不胜数，除了根深蒂固的利益至上的原则，他们只服从于强权实力，或者说这种人根本没有原则，只会对拳头大、利益高的趋之若鹜。

而林老也是这种“利益至上”的受害者，年轻时他的天赋也不差，可惜在与邻村势力争夺地盘的战争中负伤严重，而山庄对于这样的功臣，居然只帮忙医治，甚至在发现他实力受损后，便弃之如敝屣，安排他来这里孤独终老。

从现在的余秋身上，林老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有种同病相怜的意味。他不想当年自己所受的痛苦，这年仅十六的少年又重新遭受一次。

“不用垂头丧气，没事的。”看着余秋拉耸着脑袋，林老只好慈爱地安慰。

“林爷爷，我本以为来到这里，远离山庄，就可以过上清净的生活，没想到他们……”深深吸了一口气，余秋苦着脸，他只是想过的安宁点，可那些人却如附骨之蛆，实在可恶。

“孩子，是我这老头无用啊，不能护你周全。”林老的浑浊眼光中放映着回忆，他知道被山庄排挤是什么滋味，可惜自己无能为力。

“林爷爷，是我连累了你才对，要不是我来这里，那些人也不会来找麻烦……”余秋漆黑的眼珠中透着真诚，旋即又恨恨的道，“要是我比他们更强，他们怎么敢这么嚣张！”

听着这般发狠，林老只当他逞一时口舌爽快，苦笑摇头，毕竟他当年也会说这些恼骚话，甚至更狠的，他都付诸行动了。

又想起当年往事，林老突然记起什么，枯槁的双手拍得大腿颤动，看向余秋，昏黄的眼中似有光芒，充满希翼。

“娃儿，你有机会翻身了！”

……

天色渐晚，密林中的虫鸣已如舞曲。

哒哒~哒哒~

马蹄声悠扬，似乎是完成了一天的奔程，马儿盼望着马厩中的肥草。

而马背上的人却是脸色阴沉。王南绝对是牙呲必报的那种人，先前的湖坝碰壁让他羞恼难忍，若不是怕那林伟和老头，他必然会狠狠揍余秋一顿，出一口恶气。

心里盘算了一路，终于在接近山庄的密林中，想到了某些办法。

宗堂门口，村长做完例行琐事，就欲回家，却被疾驰而来的快马拦下脚步。

“见过村长。王南有事禀报。”下马者正是王南。

“你这是巡湖归来吧？可有什么发现？”村长略微回忆，道。

“勒马湖四周一切正常，只是，湖坝似乎出了些问题。”王南低头应道，嘴角的冷笑被他藏在阴影中。

“我等巡湖完毕后路过湖坝，发现林老和那废材余秋，两人嬉戏欢笑，在坝上钓鱼游玩，却忘记了湖坝阀门还在大开，若不是我等及时发现，河渠就要水满为患，危机山庄了……”一本正经的诉说，甚至还装作痛心疾首。

若是林老余秋二人听到，恐怕骂娘的心都有，真不知他哪来的脸皮胡说八道。

王南之所以敢编织谎言，自然是摸透了村长的秉性。这村长是个强权人物，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山庄半点利益，他心里打赌，村长甚至懒得查证。

果然，村长听完汇报，勃然大怒：“老东西居然敢忘记本职？可不是让你们去游山玩水的！”

在村长心里，王南的汇报显然比湖坝上的两个闲人有分量得多，当即下令，召回林老，由湖库队执行。

王南奸计得逞，小眼睛透着狡诘与得意，整个人又开始趾高气昂。

……

湖坝上的老少二人焦急等候，浑然不知一个奸计悄然笼罩了他们。

二人在等待鱼儿上钩，与山庄放养的食用鱼种不同，他们等的是特殊的银纹鱼，或者说，是在等待一场余秋的造化。

银纹鱼，与普通鱼种最大的区别，便是肉身蕴藏灵气。

早年林老实力大损，来到湖坝后为了恢复实力，花了大代价弄来银纹鱼种，只是后来发现，食用银纹鱼对自己的实力没有恢复作用，便渐渐遗忘了去。

而今，在余秋想要提升实力之际，获取银纹鱼，是最快最省钱省事的方法。

凡人从小修炼，除了打拳舞剑，强身健体，最重要的便是同化灵气。

天地灵气虚无缥缈又无处不在，若能修炼至高，搬山填海不在话下，腾云驾雾，吞云造雨也是信手拈来。而这一切的基础，便是与灵气建立联系。

先辈无数年的摸索，使得修行有规律可循，纳灵气入体，使其同化，让身体逐渐感知灵气的存在，并且尝试控制，便是修炼的第一阶段，称为锻体。

而凡人想纳灵气入体，只有通过食物和呼吸，只是呼吸时灵气过于稀薄，对修炼没有多大帮助，因此食物便是凡人最常规的灵气来源。

常见的灵气食物，例如余秋被克扣的修行资源，修灵液和锻体液，便是药师取灵草熬制而成，凡人吸收后，便可感知药液中的灵气，这银纹鱼也是同样的道理。

人体感知灵气，将灵气同化，便可逐步吸收和操控，锻体境的修行者，以可操控的灵气值，作为实力判定标准，测灵仪式上的测灵石，便是计算测试者血液中蕴藏的灵气量，来判断测试者的灵气总量，进而给出修灵的境界。

由此可见，银纹鱼对于实力的提升，是有很大帮助的，特别是对于余秋这种没有修行资源的山庄弃子而言，银纹鱼，简直就是宝贝。

“好多年没有钓起过这银纹鱼了，不会都灭绝了吧？”林老等得有些不耐烦，他上一次钓起还要追溯到二十几年前。

“要说这银纹鱼啊，当初可是花了我十几瓶修灵液才换来两条，又发现恰好是一公一母，便动了饲养的心思。”见鱼竿久久没有动静，林老自言自语感慨道。

“那这些鱼能活到现在吗？”余秋心里有些打鼓，只关心现在还有没有银纹鱼存活。

“按道理，应该还有一群的。”林老似乎也不确定，“当年我被分配到这荒郊野岭，满心不服，不想将银纹鱼分享，再加上银纹鱼的特殊习性，便在湖底捞出深水沙虫，以此为饲料，在一处山泉中养了大半年。”

“为什么要在山泉中单独养着啊？”

“呵呵，这要从银纹鱼的习性说起，沾染过灵气，银纹鱼已经诞生极弱的灵智，我以深水沙虫作为唯一饲料，喂养大半年后，这银纹鱼和它们的后代已经被驯养得只吃深水沙虫。”林老淡笑解释，仿佛在介绍自己独一无二的杰作。

“然后，再把这个种群放入湖中，它们就只觅食深水沙虫，一来不会攻击山庄放养的鱼种，避免被村民发现，二来可以借助深水沙虫的分布，限制银纹鱼的活动范围，三来，方便我用深水沙虫垂钓银纹鱼，而其他鱼饵则钓不起来。”

“哇，好深的算计！”余秋一阵惊叹。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每年都要用细晶砂填埋湖坝的原因，深水沙虫以细晶砂为食，所以我将深水沙虫喂养在此，也就将银纹鱼牢牢控制在湖坝前的深水区域……”

透过这缜密的心思，依稀可以推测当年的林老，也算得上是精英，却只因实力受损，被排挤至此，思考了这一切，余秋更加确信，实力对于生存的重要性了。

好在不负二人所望，深水沙虫的诱惑对于银纹鱼来说，实在太过强烈，鱼儿咬钩，经过剧烈而漫长的挣扎和僵持后，一条身披银黑纹路的小鱼被拉上岸。

形似鲤鱼而非鲤，钓上来的银纹鱼更加矫健优美，四根金黄的触须修长而结实，一直延申到鱼尾，硕大的脑袋倒是有些呆萌。

与灵气沾边的东西，终究是与凡物不同，仅仅巴掌大小的银纹鱼，在水中的拉扯力便远超丈许的普通鱼种。

咽了咽口水，在小鱼略显惊慌的人性化瞳孔中，余秋刷锅洗碗，转眼就生起了一堆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