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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满盛的宴席

法兰克林的家里相当朴素，只有正对着门的走廊内有着一柄宽刃的大剑作为装饰被挂在门檐之上，其余的装饰物便连个花瓶也是没有了，红土壁炉的内部一片黑暗，外围有着一圈烧焦的炭黑，木色地板铺着深灰色的雪豹皮，看得出其原本的色彩要更加靓丽一些，不过未经打理而致其暗淡。

整个小屋谈不上非常整洁，却也谈不上脏乱，不过对于一名独居的男人来说，这难能可贵。

在正厅，法兰克林面色阴沉地坐在主位上，胳膊肘撑着桌子，十指交叉遮挡住了半个面部，碧蓝色的瞳隐约流露出后悔和反思的神色。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错误的决定？

被唤做哈莉的兽人少女在餐桌的另一头吃地酣畅淋漓，两个煎蛋早就被叉子剁碎了，豁楞进面前木碗里的辣肉酱面，用插着肉排的叉子挑起肉酱面往嘴里塞，右手拿着插着面包在浓汤里豁楞着，准备着往嘴里塞.……

这吃相，简直骇人听闻。

很快，法兰克林突然发现周围的空气安静下来，这使他从自己的世界中脱离，他看见属于哈莉的那个木碗晃晃悠悠地在桌子上打着转，里面空空如也。

原来哈莉已经吃完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停了下来，两手趴着桌子，半张脸沉在桌子下，以一副潜伏的姿态双眼亮闪闪地看着自己面前一口没动的肉排——

那是当然，当看见过这幅吃相之后，法兰克林实在难以想象，还有谁提得起食欲。

他的嘴角有些轻微的抽搐，伸出手，用中指食指的指关节抵着属于自己那份肉排的托盘，朝着哈莉推去。

哈莉的眼睛瞬间张大，她看向法兰克林，眼角几乎在瞬间便涌出了泪花，随后接过法兰克林推过来的肉排，咬下去，泪水顿时流了下来。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法兰克林的脸部在不受控制地痉挛。

很快，哈莉解决掉了原本属于法兰克林的肉排，嘴唇红红地哈斯哈斯着，那是被辣肉酱面拉出来的，不过这个时候忙着吃饭，没空吸凉气解辣，所以才把这个动作延迟到了现在。

看样子，这家伙并不擅长吃辣的东西啊。

至此，大份的奶油浓汤涓滴不剩，木碗里满盛的辣肉酱面只剩一层红色的芡料，总共六磅的牛肋排吃掉了三磅，苹果派吃掉了大半，而最后一块喷着黄油香气的面包被她拿在手里，伸着脖子，在嘴边晃悠了好半天，终于塞进了嘴里，面上浮现出痛苦而又满足的神色。

在她满桌的狼藉一旁，蔬菜沙拉一口没动。

真是……在兽人之中也不多见的豪迈吃相啊.……

法兰克林如此这般地想着，看着哈莉终于停下，他甚至松了口气。

他好怕哈莉撑死在自己的家里。

哈莉意犹未尽地舔着嘴角残留的肉汁，拍了拍肉眼可见鼓囊起来的小腹，大为满足，摇摇晃晃地走到法兰克林的身边，毫不见外地将自己的油手向法兰克林的胳膊伸了过去……

兽人总喜欢用肢体接触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情，但.……

法兰克林怎么可能让她抓到自己？新换的白衬衫还要不要了？

他伸出手抓住哈莉的手腕，并顺着其力道的方向将其贴靠在哈莉的腰边，挑了挑眉头，说道。

“不客气，如果有什么想要表达感谢的想法地话，还是免了。
”

“啊？“

哈莉愣了愣，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只是想说，下次还有这样的好事，一定要叫我哦！像这种服务我一向是不收费的。
”

法兰克林一口气没喘上来。

“不过呢，阿爸说过，愿意把饭碗里的饭分给别人的家伙都是可以交付性命的好兄弟，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兄弟了！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保证不会推辞！”

如果我要有什么事情来拜托你，那可真就是世界末日了。

”呵呵，那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

法兰克林心里这么想着，言不由衷地说道。

“不用不用，谁让我们是兄弟呢？”

哈莉说道，手又朝着法兰克林拍了过去。

法兰克林无语地将其拍开。

他真的对多一个兽人兄弟没什么想法。

他看着矮了自己无数头的少女，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而且还是光能吃不顶用的兽人兄弟，这算什么？宠物吗？

眼看着少女的手又要拍了上来，法兰克林再次将哈莉的手轻轻卸开。

“不行！我一定要为你做些什么！”

哈莉坚持道，一副不若如此便善罢甘休的架势。

法兰克林一阵头疼。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主意：

“.……对了，你说我是你兄弟地话，那兄弟能打折吗？“

“打折？打什么折？”

哈莉愣了愣。

“就是签物契约啊，我记得我们还没有签订长期的契约，如果是兄弟地话，能够给个什么’兄弟价‘’友情价‘之类的折扣契约吗？”

法兰克林如此说道。

“什么！你居然想坑我的钱！“

在不可置信的大吼声中，法兰克林捂住了耳朵，双眸呆滞地看着哈莉，就在这时，一声突兀的爆响声从他们的头顶斜上传来，惊醒了二人，那声音就像是干燥木板撞击在了墙体上那般响脆——

法兰克林二楼的窗户被打开了，一个厚而粗糙，有着巨魔血脉普遍拥有的死灰色大手按着那处窗户，从那窗户里探出来的手掌之大，足足覆盖了大半个窗面，法兰克林和哈莉清晰地感觉到从那窗户后的黑暗中有一个带着探究意志的目光探了出来，四处搜寻着什么，最后落在了法兰克林的身上。

之后，法兰克林感觉到那目光的意志在逐渐转化为愤怒，甚至他还听到了深而缓，彷如风箱般的吐息声。

那里是.……糟了！现在是那巨魔老头子午睡的时间！

“不……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不过我可以解释！喂！丫头，还不快给我解释一下啊！”

法兰克林一个激灵，头发丝一根根地翘立而起，极强的求生欲让他声嘶力竭地大声吼道，甚至还顺手将哈莉推了出来。

“啊哈哈……对不起！”

“啊哈哈你个头啊！诚恳一点！”

“对不起！老先生！”……

“咳咳，打折嘛.……不是不可以商量，谁让我们是兄弟呢？“

“那个.……一个月十四枚利鲁，怎么样？”

“呵呵。
”

法兰克林抱着胸，面无表情地斜靠在门边，右手的两根手指夹着一张从刚才窗户那里扔出来的纸张，随着他两指烦躁的抖动，声音略显急促，让人心焦。

那是一张从隔壁窗口飘出来的契约纸。

就在刚才，他从今往后的房租都上涨了两成，所以仔细地观察便可以发现，看似面无表情的他的嘴角现在是歪的。

这也是当然的，估计没有那个家伙能在房东长房租的时候笑的出来吧？

“那要十二枚……不，十枚怎么样！很便宜了啊！“

哈莉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好不容易认的兄弟准备赶人了，慌乱地摆弄着双手，强笑着想要让法兰克林回心转意。

没想到，明明哈莉已经将价格压到心里滴血的程度了，却只换来法兰克林好似患病一般抽搐的脸颊，他的眼睛瞪着哈莉，双眸充满了血丝。

她的直觉非常精准，法兰克林的确是准备赶人了，而此时哈莉的聒噪只会让他更加憋屈和怒火中烧——

这里可是摩多巨峡上三层地段的两成房租啊！这两层月租金的一个零头都比你这打的折要多得多啊！

法兰克林不想忍了，转身回向屋内，身后是兽人少女让人心生恻隐的悲鸣。

“法兰克林！不，我的兄弟！“

“.……主人！你不要抛弃哈莉啊.……”

少女换上了更为尊敬的称呼，如杜鹃泣血，让人心生恻隐。

如果这个时候没下着雨地话，可能路人已经围了上来。

然而，法兰克林的内心毫无波动，同情心什么的，他已经在刚才喂了狗。

他重重拉过门把手……

“疼嗷嗷啊啊啊！”

就在法兰克林即将关门的一瞬间，哈莉将脚给卡了进来，剧痛让哈莉惨叫起来，而因为哈莉的惨叫，法兰克林似乎下意识地把拉门的力道松了些。

于是借着这个机会，哈莉把脚抽了回来。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法兰克林丝毫不留情地在哈莉将脚抽回来的一瞬间将其重重拉回……

砰地巨响，其间裹挟着法兰克林默不住声的怒气，哈莉被关在了风与雨交织的门外，巨大的声响甚至将抱着脚的哈莉再次吓一跳。

呜呜呜，兄弟你不要走啊.……

感受着门外风声的呼啸，房屋内的温暖和其门外的荒寂寒冷让哈莉产生了巨大的落差感，她清楚地意识到了现在自己所身处的境地。

“啊啊啊！哈莉！你到底做了什么啊！明明这么好的肥羊兄弟.……算了，虽然兄弟溜走了，但是这一次还吃了这么多的肉，按我第一次的成绩来说，也勉强算是个开门红吧！去找下一个兄弟喽！“

三秒钟，甚至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哈莉已经完成了对自己的开解和安慰，那几近泫然欲泣的面目以惊人的速度云开雾散，多云转晴。

摸了摸自己的兽皮背包还在，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鼓鼓囊囊，没心没肺的兽人少女离开了肥羊门前，哼着不知名山歌一路小跳着走了。

门后，法兰克林听到少女隐约的歌声，黑着的脸更黑一层。

他走到客厅，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面前满餐桌的狼藉就像是在当面嘲讽他的同情心一般。

“该死的小屁孩，我刚才怎么会觉得这家伙有点可爱呢？”

他现在已经没心情去洗碗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仰头枕靠在沙发后面的松软靠枕上，两眼的视线空空盯着前方，让人摸不透是盯着哪里。

法兰克林正在放松着自己的精神。

放松着放松着，法兰克林陷入了梦乡。
……

法兰克林睁开眼，肚子咕咕作响。

他被饿醒了，别忘了，那一餐桌的食物原本都是他自己吃的，而现在有大半桌都被法兰克林的新兄弟给吃掉了，而因为被恶了胃口的缘故，他几乎一口没动。

想到这，他又想到了自己因此而长了两成的房租，脸一下子便拉了下来。

算了，不想这个。

说起来.……

法兰克林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说起来，自己被分配至这里才不到一周的时间，而这是保密的，这份信息的来源只会来自于自己所在的组织。

法兰克林站了起身，走到了餐桌旁，将被哈莉送过来的签物拿起后又躺回了沙发上，抹掉上面的揭封，将包裹在签物之上的蒙皮拆开。

在粗糙蒙皮之内包裹着的是一个淡金色纹路的木盒，隐约勾勒出一个古朴的盾牌，在无数繁复的装饰纹路中，依稀可以看出处在盾牌中央的巨大裂纹。

那是重裂骑士团的纹章，破碎的盾牌暗喻着三千年前那场战斗的酷烈，作为纹章让后来者铭记这份伤痕。

“骑士团的东西？为什么要用这种不安全的方式来送？难道说，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法兰克林皱起了眉头，将其打开，然而除了一股尘土味以外，里面空无一物。

“空的？难道是.……被偷走了？”

“该死！那群家伙到底有多抠门啊！为什么要走签物这种小道？”

他以手扶额，第一时间将怀疑对象放在了哈莉身上，砰地一下站起来，随手拿起一件衣服往身上一套便站了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得抓住那个小偷，将东西立即追回来！……

那么，现在哈莉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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