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一路朝北而行，绕过下马关，在深山野林里穿行了两天，方才回到官道上。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过关，林维不敢问。

方才二月，官道两旁有些勤劳的酒家已经挂起了迎客旗，招呼着南来北往的过客。

甚至还有几间北边蛮族经营的酒肆，其中招待都是高鼻大眼的胡姬，胡乐阵阵，酒香脂香交融，看得林维目不暇接。

曹仓迫不及待带着林维走进一家酒肆，这两天的餐风露宿可将他馋坏了。

这种路边小店倒也不挑食客，急忙招呼两人坐下。

“店家，赶紧将你好酒拿上来给老爷我解解馋。”

“好咧，这位客官您可真是有福之人，我这酒年节刚刚起窖，原本是为了一家人团聚，没曾想没喝成。这可是我十多年的珍藏！”掌柜的长着一张圆脸，憨态可掬。

说话间拿出一泥坛，拍开坛上泥封，顿时酒香四溢。

酒液满盏，曹仓满饮一大碗，满意的长吁一口气，“ 酒河漂一世,既溺不能止。这沧州不愧是誉满天下的酒州，连这路边小店的酒都是这般别有风味。”

“老丈真是慧眼独具，酒品高雅。您别看我这店小，这南来北往的商旅可都爱往我这儿来。”圆脸掌柜连声恭维，一通马屁拍的曹仓浑身舒坦。

林维看着摆了三张小桌就挤得满满当当的店铺，懒得再看两人互相吹捧。夹着小菜，眼神不住往对门的胡姬身上飘去。

此时从小店外走进一人，穿白衣、披狐裘，腰里挂着一把金鞘长剑，身后跟着两名灰衣仆从。

店掌柜看来人打扮，心里一颤，暗暗叫苦，小店最怕遇见贵公子，这种人来这儿一般可没啥好事儿。连忙殷勤招呼，一张圆脸笑的看不见眼睛。

贵公子寻了张桌子，吩咐店家随意上些酒菜，慢条斯理吃起来。

林维瞧了一眼邻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短袄，心里一阵腻味。

店里的挡风帘再次被掀起，一名紫衣青年大步走进来，眉骨高耸，鼻眼深邃，长着一头卷发，竟是蛮族之人。

曹仓眯着眼睛，一碗酒一首诗，喝的不亦乐乎。林维则一脸痴呆的看着窗外。

店内气氛怪异，圆脸掌柜连忙朝小二使了个眼色，俩人手脚麻利将值钱物件搬到一旁，动作极为熟练。

“装模作样。”紫衣青年鄙夷地看了一眼端坐品酒的贵公子，率先打破僵局。“怀柔镇薛霸先拜见鬼谷万卷曹大人。”他双手抱拳 ，脸上露出崇拜的神色。

曹仓三指捏着酒碗细细打量，淡淡道：“怀柔镇薛家人？”，侧过头看向贵公子问道：“那你呢，又是谁家的小子？”

贵公子一撩衣衫，朗声笑道：“崔氏崔远疆，见过曹先生！”

曹仓眉头一挑，说道：“连崔家都下场了吗？说吧，家里大人都让你们带些什么话。”

林维端着一盘吃食，心里大叫吃瓜吃瓜！

“曹老果然料事如神，远疆替家主请教曹老，鬼谷开阁，门向何方？”

曹仓翻了个白眼，果然又是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一旁薛霸先冷哼一声：“七尺男儿蛇蝎心肠，就不整点明明白白的事。别人家门朝那边，关你们屁事？”

曹仓一手持酒盏，一手轻叩桌面，像是喝到兴起，连连点头。

这嘴够臭，这理不糙。

“哦？那怀柔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薛少帅，到这里所为何事？难道怀柔镇的兵马已经打到了这里？还是薛少帅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林维皱眉，暗道这人好毒的嘴。

薛霸先脸色涨红，连声说道：“你别血口喷人！我只为拜师而来！”

“怀柔镇倒是打的一把好算盘，求人不成改送人？”崔远疆讥讽道。

薛霸先怒气迸发，一双拳头握的咔咔直响。崔远疆身后两名仆从连忙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

“要开打了？！”林维端着碟子一脸期待，躲在店角的掌柜二人脸上也是如此表情。

沧州出名的不只有美酒，还有百姓剽悍的民风，

突然，曹仓大袖一摆，甩出两团剑形气流，场内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崔家两名仆从便从店内倒飞出去。

“说话可以，放狗咬人就不对了。”

林维咧嘴一笑，老头这句话霸气。

崔远疆面色平静，长身而起：“曹老教训的是，远疆失礼了。不过阀主吩咐不敢不带到，清河水浅，民意可探。”

转身离去。

曹仓嘴角直抽抽，低声说道：“老子啥也没说啊，就是看带豪奴、穿豪服的人不爽，这些读书人都这么爱猜别人心思的吗？”

林维一脸呆滞的看着自己的师傅，心里想起语句著名的话语，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哈哈哈哈，曹老果然是豪气干云，小辈这碗酒敬您。”薛霸先见曹仓为自己出头，心思振奋。

曹仓拿起酒盏接了礼，奇道：“你这般伪装，不累吗？”

薛霸先表情一僵，缓慢说道：“曹老何出此言？”

“薛鼎那个老狐狸，没道理生个架都吵不赢的儿子。你引诱崔家奴仆的手段不高明，但是管用，平日里没少研究老夫的脾性吧？”

薛霸先默默放下手中酒碗，勉强笑道：“果然逃不过曹老双眼。”

“我当时就觉得这主意不好，不过拗不过我爹那个性子。”薛霸先扯过一条长凳，大马金刀地坐下。

“装傻充愣是真，拜曹老为师也是真。我入鬼谷阁不为援引阁中之力，而是单纯为了学习阁中神术。况且倘若哪日阁中遇难，有弟子这层身份，我薛家也好助一臂之力。曹老以为如何。”

林维只觉得精彩纷呈，感叹跟这些人玩权谋、玩手段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如何。”曹仓一脸嫌弃斜眼睥睨薛霸先，“我曹仓从来不拿师徒身份做交易。”

“或者说我鬼谷一脉从不做交易。要沾鬼谷阁的光，要嘛我看得起你，要嘛你跪着求我。”

曹仓起身，黑云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