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敏转身抱起小宝，走进卧室去给她穿衣着鞋。

弄好孩子，她再自己梳妆打扮，见上班时间快要到了，她走到厨房里来看。

白米粥和黑鱼汤都熬好了，茅智林盛了大半碗黑鱼汤倒进保温桶，再盛了一碗粥，倒在塑料盒里，放在保温桶上面的隔层里：

“米粥和黑鱼汤还有很多，你跟小宝也盛了吃吧。”

茅智林回头对张小敏说，要把保温桶的盖子盖上去。

张小敏像疯了似地冲过来，捧起保温桶就从厨房间的窗口往下摔去。

茅智林扑上去抢保温桶，却已经晚了，保温桶在窗外划了一道弧线，“啪”地一声大响，摔到楼下，在水泥地上“格格格”滚了一圈，才停下来。

茅智林惊呆，怒极，身子却僵立在窗口不动。

这岂止在掼一只保温桶？这是在摔碎一个男人的尊严！在打击一个儿子的孝心啊！

他真想回头怒打张小敏，可是一打，这个婚姻就走到头，这个家也就完了。妈妈让他不要跟她吵的，还是再忍一忍吧。

茅智林鼓动着腮帮，拼命遏制心头的愤怒，只咬牙切齿地迸出一句话：

“张小敏，你太不像话了！”

张小敏冲动过后，也有些害怕，就缩到卧室里，磨磨蹭蹭地不出来，怕茅智林打她。

小宝不声不响地打开门，走到楼下，把保温桶拾起来，有些吃力地从楼梯上一步步拎上来。

拎到厨房里，她将保温桶的拎攀悄悄塞到茅智林手中：

“爸爸，保温桶没有坏。”

保温桶摔在下面一个花坛里，花坛里是泥土，再弹跳到水泥地面上，所以没有摔坏。

茅智林感动地蹲下来，抱住小宝，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

“小宝真懂事，爸爸爱你。”

茅智林站起来，重新盛了黑鱼汤和白米粥，盖好盖子，拎了去医院。

小宝见他走出去，默默地把门关上，再走到卧室里去看妈妈。

到了病房里，茅智林绝口不说这事，也尽量不在脸上表现出来。为了弥补心头的内疚，他坚持用勺子喂给母亲吃。

母亲吃得很香，不住地说，这个白米粥和黑鱼汤熬得很好。但她看着茅智林的脸色，感觉似乎有事：

“茅智林，你给我熬黑鱼汤，小敏知道吗？”

茅智林忍住心头的难过，轻声回答：

“当然知道，这米粥就是她熬的。她要去上班，还要弄小宝去托儿所，来不及来看你，才让我一个来送的。”

母亲好感动：

“她这么忙，不要再来了。她对我这么好，我总觉得对不起她。”

喂完，茅智林将保温桶留在病房，里面还有，中饭有了。他去学校上课，下午放学后再来拿保温桶。

茅智林走后，上午他三个嫂嫂都来医院，病房里很是热闹。

下午放学后，茅智林来到病房，三个嫂嫂和小姐已经回去，再晚，怕没有开往乡下的汽车，病房里只留下二姐一个人。

茅智林拿了保温桶回到家里，张小敏已经接了小宝回来，在客厅里跟小宝玩玩具。

小宝懂事地跑过来招呼他：

“爸爸，回来了，嘿嘿。”

茅智林摸了一下她的嫩脸，去厨房里热白米粥和黑鱼汤。再烧他们自己吃的饭菜，烧好，端到方桌上，他先叫来小宝，再让小宝把妈妈拉过来，一起吃饭。

他与张小敏都不说话，两人开始搞冷战。

吃好饭，茅智林拎了保温桶，看了小宝一眼，才走出去。

张小敏没有叫骂，脸色却阴得可怕，而且出离愤怒般，变得十分冷漠。

到了医院，茅智林装作没事一般，要给母亲喂饭。母亲身体恢复很快，坚持自己坐起来吃饭。

吃完饭，茅智林跟母亲和二姐随便聊天，聊到晚上九点多钟，才告辞回家。

他忽然有些怕回家，有意聊得晚一点，等张小敏上床休息后才回去，不想看她拉长的艳脸。

掏钥匙开门，茅智林走进去，看见客厅和小房间里的地上，撒满雪花一样的白屑子。

这是什么呀？

张小敏按亮客厅里的电灯，还是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恍惚间以为是下的雪花。

茅智林蹲下来细看，伸手拈出几片一看，才看清这是纸屑。

怎么有这么多纸屑的呢？客厅和小房间里扬扬洒洒地到处都是。

茅智林脑子里一闪，想起来了，他连忙走进卧室去看，卧室里也是满地纸屑。

茅智林拉开写字桌抽屉一看，他已经誊写了一大半的一部中篇小说手稿没有了。

张小敏把他的稿纸撕成碎片，撒了一地。

茅智林气得胸脯要爆炸，他走到棕绷床前，看着侧身而卧的张小敏：

“你把我稿子撕碎了？”

张小敏身子动了一下，没有出声。

“张小敏，你太过分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们离婚！”

茅智林终于把涨在胸口的“离婚”两字说出口。

他重生后才有这个胆量和想法说出来，前世，他再窝囊，也没敢说出口。每次都是忍气吞声，息事宁人，将就着过下去。

他“将就”到一些小职位，却把母亲“将就”得热死在家中。

张小敏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不认识似地看着他：

“离就离，我受够了你们这个穷人家。你今天同意离婚，我明天就有人进来，哼！”

茅智林气得手都在颤抖：

“好，张小敏，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我们今天就离婚，我现在就写离婚协议。”

茅智林说着，在写字台前坐下来，按亮台灯，拿出稿纸，在上面写起来。

可写了几个字，他又犹豫起来，不知道怎么写。

张小敏对着他冷嘲热讽起来：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看穷人的孩子不能要。”

“我当时怎么就不听爸爸妈妈的劝，偏偏看中你这个穷人家走出来的孩子。真的被他们说中，我这是自讨苦吃啊！”

“你给母亲送了两次饭，突然变了，变得让人感到陌生，害怕，你是不是听了你母亲的挑拔？听了你二姐等人的撺掇？”

茅智林把原子笔往桌上一拍，回头冲他嚷：

“你不要冤枉人好不好？她们都是倒过来的，背后都说你好话，还劝我不要跟你吵，要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婚姻。”

张小敏的脸色变得出奇地难看：

“我不要听，你们这家穷人家，我一个也看不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