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改改已经吸完一支香烟，她又点燃一支。而莫良的烟，刚刚吸掉一半。莫良觉得自己是个烟鬼级烟民，然而和尤改改比起来，尤改改比他吸得还凶。同时点燃的香烟，莫良吸到一半，尤改改已经吸完一支。

尤改改点燃第二支香烟，大口大口的吸着。莫良这时才注意到一件令他背脊直冒凉气的事情。莫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厅里洁白的灯光下，尤改改蓝色工作服的领口里，雪白的脖子上有一道黑色的“纹路”，从左至右横在她的粉颈上。其实尤改改领口里这条若隐若现的纹路莫良刚才就注意到了，他以为那是一道奇怪的纹身，没有在意。此时他不能不在意了，他注意到那纹路上下的边缘，布满细细的针眼儿。那纹路就像一道伤口，用针线缝合起来，伤口愈合之后，把线拆掉，留下上下两排细密的针眼儿疤痕。

本来他不会看到这些，尤改改虽然美丽，和莫良毕竟是陌生人，莫良怎么好意思仔细观察人家的脖子？

尤改改吸着烟，粉颈上那细细的针眼儿里，冒出细小的“烟丝”。

莫良不安的站起来，假装走动，绕到尤改改的身后。他的目光仔细看着尤改改的脖子。

他发现那“纹路”整整绕了尤改改脖子一圈，她颈后被马尾辫挡住，莫良看不见，但莫良知道，黑色的纹路一定绕了脖子一圈。一圈黑色的纹路上下，两圈细密的针眼儿。每个针眼儿里都有细小的烟丝冒出来。

莫良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这不是真的。他意识到这个美丽的头颅，和这个苗条的身体，是分开的——起码曾经分开过——后来头颅又安回腔子上，为了固定头颅不会再从身子上掉下来，用针线缝合。就像一个玩具娃娃的头掉了，用针线缝回去。

不同的是，玩具娃娃的头缝回去，线就在脖子上了，不能拆下来。因为拆下来，头就会重新掉下来；而尤改改不是玩具娃娃，脖子上的线拆了下来，才导致她现在吸烟的时候，针眼儿里冒出细小的烟丝。

尤改改看着莫良说：“坐回来，菜马上就好了。”

莫良看过一部小说，里面描述过死于非命的尸体，入殓师是如何为其化妆的。有的人死于车祸，脑袋和身体撞得变形，就用报纸塞进身体里，把变形的身体尽量还原。

尤改改的脸非常白嫩，肌肤细腻得就像剥了壳的鸡蛋。太细腻了，太白了，白得有些不正常。莫良很想冲出大厅，冲到自己的东风货车上，启动车子，一脚油门，以一百二十迈的速度离开这个加油站。可是他很听尤改改的话，尤改改让他坐回来，他就坐回来。他不敢违背，他周身上下的所有汗毛都竖了起来。

尤改改说：“我很寂寞，你陪我多坐一会。”

莫良感觉自己的额头凉飕飕的，细小的汗珠从额头的毛孔里渗出来。他脸上勉强挤出笑容：“菜怎么还没好？”

他觉得不是自己在说话，自己的声音离自己很遥远，对面坐着的尤改改也离自己很遥远。他觉得身边的一切仿佛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