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朝颜慢慢转身，不想，抬头，就看方嬷嬷疯了一样地拼命擦脸。

她走过去。

方嬷嬷突然抬脸，张口就骂，“小贱……”

“方嬷嬷。”

方才还嘻嘻笑着的呆女，清辉如月的面庞上，露出一抹叫人心悸的冷色。

她撩起袖子，伸到方嬷嬷面前，露出一截皓白……却疮痍密布的小臂。

方嬷嬷一颤。

抬眼，却看那呆女轻轻地勾了勾唇，明明是个乖巧温顺再小意不过的脸蛋，却因这一笑，无端现出几分妖气。

“被打的滋味不好受吧？呵。你说，我身上的这些，若是落到你女儿身上呢？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方嬷嬷骤然瞪大眼，忽而就伸手一把推开薛朝颜！

挣扎着站起来，大骂，“下地狱的贱胚子！你敢碰她……”

“啊！嬷嬷嬷嬷！我错了！你别打我了！救命啊！”

方嬷嬷本没用上多大力气，不想薛朝颜却一下摔倒在地，吓惨了地往后退去，一边哭嚷着叫汐汐院四周还没散去的家仆全都听见了。

白芨和白芍也扑了过来，一个护住薛朝颜，一个抱住方嬷嬷。

“方嬷嬷，你放过小娘子吧！”

“小娘子，快跑！”

方嬷嬷平时在汐汐院作威作福惯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气得恨不能将薛朝颜吊起来毒打一顿！

瞧着她现在瑟缩淡笑的模样，一时也忘了方才薛朝颜打她时的狠辣。

一把推开白芨，就要去揪薛朝颜的头发，“还敢威胁我！告诉你，就算今日你捅破了天去，也不会再有人给你出头！”

白芨又扑过来护住白芍和薛朝颜，叫方嬷嬷一脚踢在身上。

三个人顿时哭作一团。

看得院外的众奴仆纷纷摇头。

方嬷嬷愈发亢奋，眼睛里更是充满了血丝。

她喘着粗气去扯最底下的薛朝颜，“脑子不好就该好好听话，不然……”

不然什么？

后面的声儿突然就没了。

几人不解，转脸一看。

就见弯腰的方嬷嬷忽然顿在那里，跟瞬间石化的雕像似的，随即，肥胖的身体猛地一颤，轰然倒地！

“啊！”

白芨惊得叫了一声。

白芍正要去看，却被里头的薛朝颜伸手，捂住了眼睛。

地上的方嬷嬷，如同犯了癫痫一般，浑身抽搐，口吐血沫，肿胀的脸上满是青紫。

极其痛苦地发出了几声撕裂的闷嚎后，最终一抽，头朝一旁歪倒。

没了气息。

白芨傻了眼。

院子外，突然有人高喊，“不好了！死人了！！！”

……

薛府主院，佗云居的院子里。

方嬷嬷的尸体被安置在角落里，一个身穿银灰色长袄的老先生正在验查。

薛朝颜面无表情地扫了圈，居然看见桔梗站在潘桂芝和薛郁金的身后，并不意外地眨了眨眼。

不想，一扭头，就见薛拓在看她。

她又眨了眨眼，显得呆滞又蠢笨。

薛拓皱了下眉。

那边，老先生接了旁边小童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走到薛拓身旁，行了一礼。

薛拓问：“怎么死的？”

老先生颔首，“如老爷所疑，正是中毒而亡。”

原本以薛拓的能耐，亲自检查早就能明白了。偏他自持太医院令的身份，不能轻易去碰个奴婢的尸体，便吩咐人从自家药房里传来了这么个先生。

闻言，薛拓的脸又沉了下来，“可知是何毒？”

老先生摇了摇头。

旁边的潘桂芝扫了眼台阶下安静呆傻的薛朝颜，露出几分无奈和苛责，“六娘，是不是你做的？”

薛朝颜眉梢一动。

站在她旁边的白芨却先慌了，当即跪下，“夫人，断不是我家小娘子所为啊！方嬷嬷是突然就，就没了，小娘子当时也被吓得失了神智，到现在都不敢说话了……”

“我问六娘子的话，何时轮到你来替她做主了？还不退下！”

潘桂芝眉眼俱厉，又看向薛朝颜，“我听说，你先前还拿尺子虐打了方嬷嬷？若是她犯错，你打她一二下也没什么，可怎么能好端端地将人毒死？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就是老爷也没法包庇你，要给你送官去的。”

说着，她又加重了几分语气，“你还不老实交待么？”

这事儿还没弄明白呢，这位主母倒是厉害，一张嘴两层皮，噼里啪啦地倒先把她的罪给定了。

她看了眼薛拓，忽然红了眼睛，委屈唧唧地朝薛郁金望去。

“可是刚刚分明是方嬷嬷说要做游戏的呀！大姐都说我没有做错！大姐你说的，对不对？对不对？”

反正都是呆女了，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潘桂芝神色一变，朝身旁看去。

薛郁金很享受这种被众人注视的感觉，无奈摇了摇头，转向薛拓，“回禀父亲，方才女儿去瞧六妹妹，确实看她在责打方嬷嬷。只说是做什么游戏，具体的女儿却没问，也不知到底是何缘故。”

白芨顿时白了脸，想说话，又不敢擅自开口，只能轻轻地拉了下薛朝颜。

薛朝颜朝她看了眼，眼底的冷意再次被遮掩下去。

她歪过头，似是不解地看着薛郁金，“大姐在说什么呀？你刚刚不是这样说的啊！”

薛郁金顿时俏脸微红，刚要开口，却被潘桂芝眼神斥住，再不敢说话。

潘桂芝又笑着转向薛朝颜，“六娘，你跟方嬷嬷方才在做什么游戏，居然要那样责打于她？”

薛朝颜认真地看着她，“就是方嬷嬷说要做主子，要我做奴婢的游戏呀！”

潘桂芝一惊，下意识朝薛拓快速看了一眼，又连忙笑道，“你这丫头，净胡说！先不说方嬷嬷最是忠厚老实，不会做出这种以下犯上的悖逆之事儿来。就算真有这样的游戏，那也是做奴才的恭恭敬敬地孝敬主子，哪有那般责打的？”

这话说完，薛拓的脸色就不太好了。

潘桂芝的意思就像已经认定他的女儿是个奴才似的。

可潘桂芝有意指出薛朝颜在撒谎，哪里顾得上这些，掩了掩口，又道，“我听说，方嬷嬷的脸都叫你抽烂了。”

活该抽死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