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以后，你一姑娘家莫要上山，山上设了不少捕猎陷阱。”声线低哑的男声提醒道。

“嗯......”蒲英说。

两人不再说话，林子响起一重一轻的脚步声，凌空中忽有鸟儿拍打翅膀的声音，五米外的视野被拨开，树木分布变得稀疏，空旷的视野如拨开云雾，山脚下的茫小的光亮提醒着他们已经出了外围，天已完全黑沉沉的压下来，遥远闪烁的星星卖力眨眼。

蒲英停下脚步看向高大的身影，出声道：“你救了我，我，以身相许吧。”

“你...”高大的背影惊得踉跄，听见他不敢置信的语气：“你，说什么？”

蒲英看着他缓慢回身与她面对，动作有些僵硬，他转过身时，蒲英借着晦暗的夜色瞧见了他刚硬的轮廓。

“你救了我，我以身相许啊。”蒲英认认真真地重复一遍。

“你可知，以身相许的意思？”男子半眯起眼，他分明听出眼前这女子话语中的诚恳，仿佛看见了她认真的神色。

“知道，你不想吗？”蒲英有些疑惑。

“姑娘休要胡说。”男子的语气骤然变得严肃又夹带丝丝无措。

“啊？我没有胡说啊。”蒲英认真的摇摇头。

男子背过身大步而行，后侧头对原地的蒲英说：“姑娘慎言，前方便是山脚，天色已黑，姑娘还是快些回家。”

蒲英再次跟上男子的脚步，“我该如何谢你，以身相许你又不愿。”

“够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今夜之事换做一个男子我也会救，莫说掉的是我设的猎阱。”男子声音倏然严厉起来。

许是被男子骤变的语调骇及，蒲英说话软了下去:“可你的猎阱是我毁坏的，我阿爹阿娘教育我别人帮了自己定要回报，不做点什么弥补，我总觉得有愧于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好。”

男子默叹气，这热心肠的姑娘委实难缠。

“村子到了，我先走了。”男子丢下这句话，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村口。

蒲英有些呆愣地看着男子消失的方向，是她说错什么了吗，这人性子好生孤僻。

“阿姐。”桑岩踩着露趾的草鞋跑来。

“阿娘醒来没？”蒲英那双水灵的杏眼此时忧郁深重。

“没有，阿姐，你跌着了？没摔疼吧？”

蒲英进了屋，微弱的煤油灯火苗映照下，桑岩看见蒲英背后沾了大片黄泥，桑岩走过去捏起蒲英衣角，拍打。

蒲英抖了抖身上的黄泥：“不碍事，碰着土丘了，奚叹我什么也没寻着。”

桑岩很懂事地说：“天黑山里的野物本来就不好寻，阿姐莫埋叹。”

蒲英低眉凝出笑，瞧着自家懂事的小弟感到宽慰，“饿了吧？阿姐去弄些吃的。”

“好。”桑岩点点头。

蒲英抬眉望了望沉睡的母亲，转身去了那几根木头搭起的简陋灶房。

从缸里舀出水，细细清洗好刚摘的野菜，择去根部和黄叶，掰成小份，甩了甩菜叶上的水珠，蒲英转身去洗锅。

这口锅是家里少有能看上眼的东西，是分家时，大伯母给的。

原本想摆上锅，发现用来堆砌成生火膛的石头歪了去，摆弄几下，才放上锅，蒲英捏着锅耳试试稳性，见小锅稳当，伸手去探右侧柴堆，孤零零的两根晾干的樵木柴。

蒲英叹了一声：“今儿早念着抱柴火给忘了。”

“阿姐。”桑岩幼嫩的声音伴随着响当的落地声。

“下回阿姐会抱，你莫用了。”看着桑岩瘦小的身躯险些被怀里的柴火压倒，蒲英连忙抱过柴火，放在地上摆好。

桑岩捡起地上掉落的那根柴火，“我瞧着阿姐今儿忙里忙外，没歇着，想给阿姐倒水，壶里的水落灰了，好生过意不去。”

蒲英半蹲，拉起桑岩的手，笑了笑：“不碍事，阿姐不渴，一会并着浴水烧了便是，回屋照看阿娘，去吧。”

桑岩点点头。

蒲英卷起小袖，添柴起火，往锅里倒进小勺水，盖锅烧至沸，听见咕嘟咕嘟的气泡声，下了菜，筷子搅散，青油油的野菜浮在汤水上，看着别有食欲，眼看着水要被野菜吸收完。蒲英从角落里简易的货架上取下陶罐，挖了小许泡发的小米椒丢进锅里翻煮。

起锅勺起野菜放进碗中，挖一点点自制的豆酱，连着野菜搅拌均匀，淋上豆油，一碗农家小菜做好了。

架子上还放着午时没吃完的米粥，蒲英盛上两碗和菜一起端进屋。

见蒲英端菜来，桑岩乖乖到小桌上坐好。

蒲英递粥过去：“你先吃着，阿姐浴后再吃。”

桑岩蠢蠢欲动的手安分下来，抬头看着汗水满额的阿姐：“我等阿姐一起吃。”

蒲英胡乱抹把汗，“你吃着，凉了味道差了，快吃，不够还有。”

蒲英说完回到灶房洗锅烧水。

这锅好则好已，就小了写，平常烧菜刚刚好，烧水倒是不方便，像这时微燥的春日一两锅，再不济三锅足以，冬日须得来回烧个十七八九锅。

“阿姐。”桑岩站在门口朝院里的蒲英喊。

“哎。”蒲英回下头应道。

“不说好的浴好吃饭吗？”桑岩闷闷道。

“快了，等阿姐洗完这两件衣裳。”蒲英低下头卖力搓打衣服，黄泥沾染的部分不好洗，两盆水都黄了。

桑岩鼓起嘴，阿姐总这样哄着他。

桑岩收起自己的碗筷拿到灶房自己洗，不等一会，阿姐瞧见要揽下自个洗，阿姐总舍不得让他做点活，前一次，阿姐去帮伯母收豆子，天黑透了还没回来，想着烧水给阿姐温着，后来被阿姐说了一顿，他已经十岁了，才不像二虎他们傻乎乎的，怎么会烧着自己。

怕阿姐不高兴，他再没碰过火。

灶边放着水壶，壶口冒着热气，该是阿姐烧好的水，放好碗，桑岩提着水壶出去。

“阿姐，你去吃饭，我帮你晾。”桑岩甩甩手臂跑过来。

蒲英着手拧干衣裳，顺眼看去桑岩人小鬼大的样子，“站凳子上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