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江微酒自从想起问为什么会喜欢玄素，进而又想起许多与“喜欢”有关的零星回忆。

她想起一个人，那个人叫周一鸿。认识周一鸿，比认识玄素还要早；喜欢周一鸿，也比喜欢玄素还要早。

想起喜欢玄素，她的胸腹里是暖暖的，绵绵的，满满的；想起喜欢周一鸿，她的胸腹里是凉凉的，刺刺的，空空的。

童话镇里有一条河，河上有一座拱桥，拱桥上总是站着一名猎人，无论她何时路过，他都背对着她，望着河面出神。

以前她只知他的存在，却从未对他产生探究的念头，今日不同了，因为她想起周一鸿，就认出猎人是周一鸿了。

“周一鸿，你为什么也在童话镇里？你在这里做什么呢？”近来她总爱问为什么，扒着桥栏探出脑袋望着周一鸿的侧脸问。

“我在等一只小猎豹。”猎人周一鸿回答。

“童话镇里有小猎豹么？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呢？”

“有的，你看不见。”

“为什么？”

猎人转过身面对女孩，女孩注意到他的右手在流血。

流血的场景与童话镇的美好很不搭配，女孩皱了皱眉，说：“你受伤了，去乔叔叔的诊所包扎一下呀。”

“没有用，伤口每天都会出现的。”

“……对哦，童话镇里每天都会恢复原样。那你一直都很疼么？”

“已经疼了16年。给你讲个故事，可能就不疼了。”

“好呀。”

“很久以前，我遇到一头漂亮的小母豹，她一点都不凶，只是很自由、很敏捷、很骄傲，又很纯真。我设下诱饵引诱她，她不屑一顾；我设下陷阱埋伏她，她如履平地。她越是这样难以捕获，我就越想把她占为己有，后来，我利用她的纯真，把她骗回了家。”

“怎么骗的呢？”

“很容易。所有纯真的小生命，往往都是善良的，我假装自己生病需要照料，她就跟我回家了。她一进我家，我就占有了她，哄她说这是因为喜欢，承诺会爱护她一生一世。她相信了我的话，便开始一心一意喜欢我。”

“后来呢？”

“后来，我怪她一心一意，却不够全心全意。无论我怎么诱哄她、怎么驯导她，她总是不改自由骄傲的脾性。她仍喜欢在草原里奔跑捕食，卧在她喜欢的水草旁玩耍休憩。她有烦恼也从来不告诉我依靠我，还是要自己去解决。我生气了，狠狠地惩罚她，想驯服她趴在我脚下，全心全意听我话，当我是主人。”

“你怎么惩罚她的？”

“我用很重的鞭子抽打她，打得她遍体鳞伤，痛苦不堪。”

“她不是很自由很敏捷么？为什么不跑？”

“因为我先把她拴住了，蒙上她的眼睛。她看不见我凶恶的嘴脸，就傻傻地以为是别人在打她。她太纯真太信任我，从不去想我会伤害她。她疼得一直哭，嘴里还喊着我的名字让我哄她。”

“她真可怜……后来呢？”

“后来，她生病了，很严重的病，治不好。我知道她仅能再活两个月，我再也不可能占有她了。我把她放回自己的洞穴，任由她自生自灭，可是她还纯真地以为我是在还她自由。后来她拖着病体回来找我，告诉我她洞穴里有很多宝石，都留给我。可是告诉我的同时，她发现我家中已经畜养了新的猎物，是一只小狐狸。那只小狐狸是她的好朋友，在她的庇护下和她一起长大。她很聪明，忽然明白那些鞭痛的来源，明白我不是在还她自由，我是在把她抛弃。她很骄傲，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看了我和小狐狸一眼就转身走了。我和小狐狸觊觎她的宝石，天天到洞穴外看她有没有死去。她一天比一天瘦弱，可她一直没有死，不仅撑过了两个月，还又多撑了一年。一场风暴摧毁了我的家，我变得一无所有，为了尽快拿到她的宝石，我趁她虚弱无力时掐住了她的咽喉，想杀死她。”

女孩忽然感同身受，捂着喉咙咳嗽起来。她受到惊吓，慌措地退了两步。

猎人近前两步，盯着女孩继续说：“我为自己的自私自利贪婪凶狠而受惩罚，我一无所有，伤口难愈，无法再捕猎。我每天都很痛、很饿。如果你是那头小猎豹，你会原谅我么？只要你原谅我，我就能从痛苦中解脱。你说，你会不会原谅我。”

女孩被他逼迫的姿态吓坏了，转身跑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