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躲在玄素怀里哭泣，这是她第一次在梦中对他哭泣。上次讲到童话镇的暴动凶戾时，她都没有哭。

上次的暴动凶戾，只让她感觉陌生与惊悸；而这次猎人的故事，才让她真正意识到童话镇里隐藏着罪恶。

在美好与丑恶的对比中，她萌生了是非观，因而那些罪恶就像一把利刃，直直地插到她心里去了，让她疼痛无比，让她心慌无比。

玄素抱着她，心疼地拍抚安慰。

他说：“好了，不哭了，我在这里。”

“我记起来了。”她抽抽噎噎地说。“周一鸿不是猎人，是商人。我不是小猎豹，是他女朋友。我生病了，一个人孤苦无依，他想杀死我。是你救我，带我到一个叫涤尘的地方治病。你问我愿不愿意留下，说你很喜欢我。”

“嗯，我真的很喜欢你。”

“为什么会喜欢？”

她仰起脸，泪光点点地问。

他轻柔地为她拭泪，在她鼻尖上亲了一下，耐心地解答：“看你什么都好，独一无二，世间难求，就喜欢了。喜欢多了，就变成爱，爱你的模样，爱你的性子，爱你的开心，爱你的眼泪。就想顺着你，哄着你，护着你，你想要什么都给你，你不想要的，也不迫你。在我这里，你永远是最好的你，你只需轻轻松松快快乐乐做你自己。你不必想着如何逗我开心，因为你自然流露的一言一行，都刚刚好能撩拨到我，让我爱不释手。”

女孩认认真真地听着，渐渐停止了抽泣。玄素的温柔话语让她很安心，也很满足，像是在阳光底下吃完一整颗棒棒糖。过了一会儿，她捂着脸嬉笑起来。

玄素跟着一起微笑，揉揉她的软发，问：“又想到什么了。”

她白嫩的小手动了动，打开中指与无名指的指缝，从指缝间露出眼睛羞怯地看他。

“你是我原来世界家里的一幅画，是猎人说的宝石中的一颗，对不对？”

他微笑：“对。”

“有一个晚上，我不记得为什么很难过。我哭得很厉害，又很害怕，家里只有我自己。我找不到人陪伴，看到你很真实很生动地挂在墙上，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了。”

她遮住眼睛，咯咯娇笑，说：“然后我脱掉衣服贴着你，喊你出来抱抱我啦。”

随着她一起回想起那段特殊的相处时光，玄素也禁不住嘴角的笑意。那时的她不似现在这般乖巧，那时的她很骄傲，很倔强，是个外表寒梅傲雪，内心蝉翼薄脆的姑娘。

那一年多她经受了太多生活磨折，接连失去亲情、爱情、友情和健康。她只会关起门偷偷伤心，再伤心也不屑于怨恨与伤害。面对外人时，她维持着傲然得体的姿态，只有单独面对他的画像时，才卸下伪装，展露脆弱与无助。

那时的她太孤单了，无亲无故，情人遗弃，朋友背叛；她太绝望了，重病无治，医生告诉她还能再撑两个月。她努力在孤单与绝望中过好每一天，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过。她安安静静的，漂漂亮亮的，忍着不哭，谁也不打扰——除了画像里的他。她不知道那幅画卷其实是一道影门，连接着他与她的时空。她只是觉得那幅画栩栩如生，她在孤单中把画里的他当成了朋友。

他被困在影门后的时空，一时半刻无法出来。他知道她病了，趁她触摸画卷时渡些真气给她，支撑她活下去。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一天比一天虚弱，为什么还活着？可能等死的过程比死亡本身更加煎熬，有一晚她忍耐不住，便对着他哭出来了。

他记得她的哭诉：“你说，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全是痛。爱你的人离去你会痛，你爱的人背叛你会痛，自己做错事你痛，别人做错事你也痛，你总想问清楚为什么，可看到真相的丑恶时你更痛。就连出生都是痛的，可能只有死亡不会痛。”

然后，她哭泣着褪尽衣衫，像在寒冬的雨夜中剥开自己冰冷高傲的外壳，袒露一息尚存的柔软脆弱，紧紧贴着他，哭泣、呢喃，祈求他能出来抱抱她，给她一点温暖。

她不知道，那一刻他心痛极了，几乎想散尽一身修为强行冲开影门，只为给她一个拥抱，只为换她一抹微笑。

后来他出来了，在经历了一番周折考验终于与她定情，她红着脸笑问他：“玄素，你是从什么是开始喜欢我的？”

他很认真地回想了一通，回答：“大概自见到你受尽欺辱磨折，却仍不改坚强傲然，从来不屑于怨恨旁人开始的吧。骄傲善良的小姑娘，世间无二，千载难逢，感谢天意让我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