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边总督府。

杨鹤正吃着不算丰盛的早餐，小米粥、馒头、两碟腌菜，围坐餐桌前的也仅仅是三人，杨鹤的老妻，还有一名年轻女子，正是张桓昨晚所救的杨瑾。

杨鹤吃了一个馒头，喝了半碗小米粥，就起身往前院走去。

“老爷公务繁忙，何不多吃一些，而今陕地安危，全系你一人身上，为了三边百姓，老爷也要爱惜自己身体。”

老妻与他患难多年，看着杨鹤自赴任三边总督以来，脸上新增皱纹堆叠和日显消瘦的身躯，心中极为心疼。

相濡以沫多年，在她眼中，这个人不是权势显赫的三边总督，只是她的夫君，一个普通的六旬老翁。

杨鹤不在家中谈论公事，但杨老夫人平日去石窟庙上香，众人求得多的还是平安，再加上杨鹤每日处理公务到深夜，她亦深知陕地处于多事之秋。

“这人一上年纪，吃的就少，倒是你身子弱，需多吃些，可别学我这老头子。\"

杨鹤不愿老妻忧心，尽管陕地局势日趋糜烂，说是烈火烹油也不为过，而身为三边总督的杨鹤正是处在风暴中心。

自万历三十二年中进士，宦海沉浮二十多年，杨鹤见多了叛乱，朝廷的应对多是首恶俘诛，次恶严惩，剩下的遣返乡里，使其复归农耕，以示大明的天恩浩荡，民乱即可治。

但现在陕地的情况，天灾不断，官府赈济乏力，若是一味的以杀止杀，百姓何其无辜，若不加以镇压，局势只会更加败坏，杨鹤也仅仅是勉力维持。

“爷爷还是多吃点吧，免得奶奶又要唠叨了。”

杨瑾开了个小玩笑，说话间，又在杨鹤的瓷碗中填了满满一碗米粥。

他本是杨鹤老妻幼弟的孙女，父母双亡之后，杨夫人弟弟也逝了，就被杨鹤夫人收为孙女，名字也改成杨瑾。

“好，”杨鹤接过手中的粥碗。

“那就再喝一碗粥，夫人和瑾儿也多吃些，白日里若是闷了，和你奶奶多出去走一走。”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杨瑾忽然想到，昨夜英气逼人的张桓，脸竟然有些红了，但可惜，昨日送她回来，却不能据实而告，总督府的名声，容不得玷污。

“嗯，”杨瑾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杨鹤吃着粥，心思却放在公事上。

而今辽东用兵，朝廷加征辽饷，若是西北局势再乱，需要大规模的调动军队，以大明的财政来看，那么新名目的赋税自然也会应运而生，苦的又是大明百姓。

杨鹤此番招抚神一魁，固然有延续抚局的心思，还有个未对他人言明的考量。

崇祯三年，杨鹤招抚了王子顺、张述圣 、姬三儿、王虎、小红狼，一丈青、掠地虎、混江龙等一众农民军势力，将其安置延绥、河曲一带，但这些人照旧奸淫、抢掠，当地官府不能制。

杨鹤招抚神一魁，打算以贼制贼，以神一魁制衡已经招抚的农民军。

等吃完了粥，又宽慰老妻几句，杨鹤就往三边总督府的前院而去。今日的重头戏是招抚神一魁部众。

此时的客来居，周日强和李得乾已经等在客栈的前厅之中。

昨日的一场酒局，倒是将李德乾与李部司等人的关系拉近一步。

见到李部司、张桓、茹成名三人走来，周日强起身打了招。

“昨日家中急事，未能与几位同桌共饮，周某心中惭愧，等今日得空，必将与诸位一醉方休。”

从庆阳到固原的奔波，周日强也沾染上几分武人的豪气。

“总督大人那边，周某已经联络，三位这就与我拜见杨总督，可否？”

周日强的语气热切，若是能将招抚之事落实，这头功就是他的。

“我等早就盼着总督大人的召见，这就随周大人同去。”

李部司答应下来，三人跟随周日强往三边总督衙门而去。

两条街的距离，不一会功夫，张桓等人就到达总督府衙门前。

“周大人，俺老茹是个粗人，一会见了杨总督，若有无礼之处，周大人可得从中说和。”

茹成明笑嘻嘻的和周日强说了一句。

“茹将军，此番招安之事，关乎自身前程，面见总督大人时，切勿失了礼数，更不可意气用事。”

周日强心中格愣一下，这个茹成名不会是要搞事情吧？招抚之事，可不能被他搅局。

“茹将军，你我相识不足十日，但今日周某就交浅言深，周某知晓你出身贫苦，眼前若能招抚成功，转眼间就是天差地别。从贼固然逍遥，但终不是正途，百年之后，何以见父母，但若招抚，为子孙开基立业，光大门楣，子孙富贵延绵，”

敢于对抗招抚的，就不是好人，想破坏周日强招抚第一功的，都必须物理毁灭。

身在固原城，周日强的底气明显足了不少。

茹成名被说的哑口无言，在固原城这么逛上一圈，他心中对招抚也不抵触了。

糖衣炮弹还没打来，他就软了。

倒是李部司接过话来。

“周大人何必上纲上线，我们这群兄弟都没见过大世面，如此说话，也是关心则乱，怕误了大事。”

都是一起造反的兄弟，关键时刻立场得摆明，帮亲不帮理。

“是周某言重了，二位兄弟莫怪。”周日强打个哈哈，也不争辩。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总督府大门，杨鹤的老管家已经早早等在门前。

“总督大人已在衙门内等候，周大人和几位将军请随我来。”

“劳烦管家了。”周日强恭敬回了一句。

在杨忠引领下，几人往总督府内走去，只是茹成名左看右瞧，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