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张桓起的很早。

走出大帐，阳光尚未刺破云层，只是将东方的云彩，映衬的金灿灿。

张桓先是演练了传自神氏兄弟的刀法，这是从接受穿越的现实之后，养成的习惯，明末乱世，个人的勇武，同样是活下去的资本。

昨日与杨老柴的一番话，张桓算是明白了，招抚与否，完全在神一魁这几位军中大佬的态度。

与神一魁的舅甥关系，还不足以让他在此等大事上面有所决定权。

想明白自己打酱油的定位，张桓心中反倒是一松，至少数万人生存的责任，没有沉甸甸的压在他身上。

对于此次固原之行，心中更添几分期待，想要见识见识明末边城重镇的风貌。

等回到住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由负责一众头领日常饮食的小食堂专门送来。

一碗杂粮粥，五个白面馒头，和不知名野菜腌制的咸菜。

这是张桓刻意叮嘱小食堂总管吴布锷的结果，有别于其他人的肉食为主，张桓的早餐显得很清淡。

人生而平等，但营中位置的高低却又决定一个人伙食标准，松软的白面馒头，比起其他食不果腹的，已经是天差地别。

想一想过会能见到大明朝廷的知州，张桓还是很激动的，这无关其他，只是一种猎奇心态，活着的明末士大夫，换成谁到这里，都是想要与他见一见的。

毕竟，神一魁这伙人中，成员都是流民、兵痞、混混、归属大明社会的底层，想要找出个识字的都困难。

在读书人的眼中，神一魁这伙乱臣贼子，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在没能力诛之的情况下，大多是明哲保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与神一魁这伙人界限分明，偶有被卷入其中的，也多是隐姓埋名，在营中藏匿。

之前张桓也是见过被俘的合水知县蒋应昌，可惜为了活着，堂堂县令卑躬屈膝，完全成了市侩小人。

吃完早饭，张桓就往周日强的营帐走去，等到了周日强的住处，两名神一魁的亲兵守卫在旁，这两人张桓是认识的，薛铁龙和齐亚，都是神一魁的老兄弟。

张桓理了理衣裳，才轻扣房门，等里面传来周日强同意进来的声音，张桓推门而入。

只见一个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穿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缓缓收拾着桌上的书卷，想来之前正在细细品读。

这一身打扮，给张桓的第一印象就是儒雅。

“小将军所来何事，\"见张桓进来，周日强先招呼一声，声音平和，没有一丝慌乱。

在周日强眼中，对面的人，年纪不大，身穿甲胄，腰间缀着一柄长刀，区别于这营中其他人的不修边幅，头发和脸同样打理的干干净净，略显稚嫩的脸庞，配上现代人特有的气质，仪容仪表算是极佳的。

“周大人抬爱了，小将军的称呼可万万不敢当，在下张桓，不过是栖身营中，求个活路，听闻周大人来访，慕名前来拜会。”

张桓语气客气，周日强也半点没有托大，他看张桓年纪轻轻，又能穿上好甲胄，知晓这个人在叛军中是个有关系的人，言语间已经客气了不少。

周知州的这句话，却把张桓给问住了。

过来干嘛，总不能说，过来看看数百年前的古董，活着的大明进士，宁州知州长啥样子吧。

真要这么说了，只怕知州大人会当场翻脸，但现代人的心理优势，不容许张桓怯场。

\"呵呵，这慕名二字，倒是令周某汗颜，陕地烽烟四起，百姓不能温饱，当真是愧对陛下，愧对百姓，本官前几日奉杨大人之命，前来营中招抚神将军，平息兵戈，还百姓太平。”

他说的杨大人，就是三边总督杨鹤，说到这里，周日强目光殷切的看着张桓。

张桓心中暗暗叫苦，与神一魁的舅甥关系不假，但这等大事，神一魁又怎么能听他的一面之词。

“营中大事，招抚与否，张桓没有置喙的权利。但陕地的烽烟，又怎么能算是周大人的过错。\"

\"神将军起兵也是不得已为之，兄弟们戍守边关，不时与内犯的蒙古鞑子交手，朝廷已然数年不发兵饷，不少兄弟卖了命，扔下一家老小无人照顾，神将军这才兵谏，也是为大伙求个活路。”

张桓替神一魁诉起了苦。

“边军欠饷，杨大人对此事，一直是深恶痛绝的，本官此番来时，杨大人也正解决此事，料想以神将军之能，只要能复归正途，必然受到杨大人的重用，而小将军亦可建功立业。”

总督三边的杨鹤，日子并不好过， 农民起义不断，现在神一魁又搞起事情，导致边军这边出了纰漏。

平心而论，此次招抚，固然有手中兵马捉襟见肘的无奈，但杨鹤对于起义军的态度，一向是剿抚并用，以抚为主。

故此，派周日强来时，也是刻意叮嘱一番的。

“总督大人英明，真是边军之福。”

张桓口中称赞，似乎对周日强的话极为赞同，心中却不以为然。

冰封三尺非是一日之功，积年弊政，凭他一个杨鹤怎么解决。

又聊了一会，见周日强三句话不离招抚，这可就没法愉快的聊天了。

神一魁对招抚这事，是处于摸石头过河的试探。

张桓人微言轻，也不便多说，况且，此番前来，主要是混个脸熟，毕竟，张桓还是要和周日强前往固原的。

又吹捧了几句，就和周日强告辞而去。

说起来，张桓的阅历，还是比这位宦海浮沉十数年的周知州道行浅了点。

而限于营中招抚的结果不明，张桓说起话来也是束手束脚，两个人交浅言浅。

让张桓想与周日强侃侃大山，谈一谈明末乱世的心思也淡了，真要说了，只怕张桓要被周日强打上个反冥顽不化的标签。

但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确定，现阶段神一魁的大腿，还是很靠谱的，要不然周日强也不会态度如此谦和，实力决定话语权。

——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