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大概行了半日，来到一处渡口边，各式各样的木船停靠于此，有的是用来载客，有的是打渔人家自用，岸上开了不少茶肆酒家，热闹无比。

“两位，我们用过午膳之后便乘船南下，傍晚应该就能到石门县了。”

马车停靠在一家酒肆外边，计管家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白嬛掀开帘盖，扶着江疾苦下车。

还在路上便听见滔滔江潮声，下车之后感受江边的澎湃水汽，呼吸都好像重上两分。

这条就是绕着顾兰山半圈后南下的阳潭江，一眼望去隐约能见到对岸，此地名为平远渡，是附近四方往来的交通要道之一。

几人进了一处名为逢春楼的酒肆，计管家马上招呼来了一桌子菜，鱼鸭皆有，还有一壶小酒，随意惯了的江疾苦倒无所谓这些吃食，反而觉得三个人点这么多有些浪费。

感受到周围许许多多看向白嬛的目光，他心里叹了口气，当时觉得动物求画蛮有趣，脑子里想到了个美女，就给画了出来，哪知白嬛能借此化形成同样人身，这不就相当于是自己yy出来的吗。

吃到一半，计管家结账先走一步，等到江疾苦他们出门时，已经包下一艘外表华丽的江船。

平远渡每日都有定时发往对岸和下游的船只，也有像这般包船的服务，但价格自然不是大多数人所接受的。

这只船有三十来米长，桅杆的帆布没有降下，中间至尾部则是舱房，整体深棕，弥漫着一股船漆味。

二人上船后，计管家却不急着出发，而是待他们休息片刻，才招呼着一个皮肤黝黑，戴着竹篾帽的老船夫出船，以免他们饱腹摇晃而产生晕吐。

几个伙计把捆绑在岸上的手臂粗的麻绳取下，合力一撑，便把船推离岸边，船只顺着水流，朝阳潭江中流漂去，速度不断加快。

其中一个特别健硕，双肩宽阔的方脸汉子独自盘着粗绳，力气不一般。

江疾苦扶着木栏，远眺江洲，两岸青山远去，水阔云低，鱼鸟飞跃，恣意盎然。

第一次乘坐传统木船，实际上他比外表看上去紧张多了......

此时，那老船夫拿来三炷香，在船头一个小人像前拜了拜，然后抓来几个白面馍馍丢下江去，带着特有的船人号子吆喝了两声“保佑”，其他船员也跟着念叨了两句。

江疾苦回忆起来，方才岸边上的船头，似乎都有这么一个小人像。

他走到船头，仔细一看，小人像不过膝盖高，手里抓着根歪歪曲曲的木杖，脑袋光光，怒目神恶。

“船家，您老拜的是什么像？”他指了指这个人像问道。

“哎哟哟，可千万别指着。”老船夫示意他赶紧把手放下，朝着小人像告罪一声后，解释道：“这是江神大人像，我们靠水吃饭的，入江后都要拜一拜，丢几个馍馍，灵的很呢！”

江疾苦来了兴趣，问道：“有多灵？”

“反正虔心拜的，从来没听说谁出过事，就算发生意外翻船了，最后都能安然上岸，反而那些命丢水里的，多多少少都是不信江神大人的！我小时候就差点栽水里，后面不知怎的，醒来就在岸边上，肯定是江神大人保佑！”

老船夫小声说道，语气中不觉还能听出几分自豪。

“还有这种事情？”江疾苦看了白嬛一眼，不觉说道：“信他得保命，不信则不救，这和买路财有什么区别？”

“公子说的在理呢。”白嬛附和道。

那船夫一听，连忙摆头，唉声叹气道：“公子小姐你们就别再说了，我们靠这个过日子，吃喝拉撒都在河里，这一路路的就求个平安！。”

他平日里最怕的就是像他们这样的乘客，天不怕地不怕，没有丝毫敬畏。

计管家走过来，劝道：“路途遥远，二位到里边休息吧。”

他知道不同道上有不同的规矩，所以不想让江疾苦他们与船夫产生更大的矛盾，毕竟是在别人家船上，又是在河中，说的难听点，生死都归那几人管。

江疾苦点点头，带着白嬛来到舱房内，这里两边虽开有窗户，但仍旧较为灰暗，四张软塌摆在一张长桌周围，桌上放了两盘水果和一些瓜子花生。

在一边还放了一壶热茶和两瓮没开封的酒，东西还算齐全。

最里边有个不带门的柜子，规整的垒着几套棉毯。

这么一看，东西还算齐全。

白嬛剥了一个小橘子，摘了两瓣，喂给江疾苦，并轻声问道：“公子可要小憩一会？”

江疾苦从她纤长的手指中接过橘子，道了一声谢，说道：“你说这阳潭江里，真有河神么？”

“那当然是有的，凡众生存身，便有神灵驻落。”白嬛婉婉答道，有些疑惑地问道：“公子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呃……

江疾苦没想到看似老实依人的白嬛会这么说，一时想不到怎么回答，干脆直接摆烂，也反问道：“我就一定要知道吗？”

白嬛愣了愣，掩嘴笑道：“公子当然不需要。”

如江疾苦这般人物，他知道有他知道的道理，他不知道有他不知道的道理。

白嬛看来，江疾苦本身就象征着道理。

一个看上去人格化的道理。

江疾苦白了她一眼，白嬛笑吟吟地从后面取出一张灰色棉毯，轻轻一抖，灰尘全无，仿佛焕然一新，柔和的搭在江疾苦身上。

船只在阳潭江上快速行驰，虽然偶有颠簸，但总体还算平稳。

时至傍晚，夕阳在远天留下一片红霞，然而峡谷中的客船正在崎岖的河道中穿行，艰难的躲避暗礁和乱流，两岸绝崖间回荡着猛禽的嘶鸣，被晚霞余光然的尽是猩红。

“公子，有感觉不适吗？”白嬛知道江疾苦不可能有什么问题，仍是关切道。

船只左摇右晃，江疾苦靠在榻上，竭力忍着晕眩和呕吐，神色不动答道：“无碍。”

我都要开始佩服我的演技了......

随着驶出峡谷，客船渐渐变得平稳，突然，舱外除了浪涛声和船体发出的嘎吱声，惊响起一片呼喊，就听船夫叫道：“不好，是水贼！”

那老船夫心里有苦难言，不觉有些埋怨上江疾苦几人，若非他们口出不逊，怎么会这么倒霉地碰上水贼。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也有靠人吃人，阳潭江上有一群靠着打劫为生的水贼，但他们也不吃绝户，留下买路财就行。

“啪嗒，啪嗒。”

一群水贼顺着两岸渐低的山崖，借用钩索跳到船上来，为首光头大汉后脑勺有个老长刀疤，抓着柄亮晃晃的大砍刀，还缺了一颗门牙。

他注意到站在房门外的计管家，拿刀指着他，威胁道：“把里面的人交出来，老规矩，要钱还是要命？”

计管家也是老江湖，堆着笑脸道：“有话好说，按着道上规矩，该给多少给多少。”

他一边从包裹里摸着银两，一边敲了敲门，却是白嬛将房门打开，门外那几个彪悍水贼一见如此美人，顿时直了眼睛。

那领头的大喊道：“兄弟们，今天加餐！”

江疾苦方才起身，一见此景，心中哀叹一声。

真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