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早晨天亮的很早，听到鸡叫，还没有适应的赵小碗捂着被子把头埋进去。

“个赔钱丫头，还睡，去把地里的草锄了。”赵老太太人没到，大嗓门远远的就飘了进来，她一把将赵小碗的被子掀开，“再给你弟弟蒸个鸡蛋羹。”

赵小碗遭受着魔音贯耳，不情不愿的爬起来，先把脸洗干净才有一丝清醒，赵小杰正坐在水槽边看她，“姐姐，要放多多的香油。”

这个时候的赵小杰还是个只会追着姐姐要糖吃的小孩，圆溜溜的大眼睛见人就笑，看着就讨喜。

赵小碗想起上辈子的事情心情就有点复杂，赵小杰从两岁起就被赵老太太抱走养，养出了个窝里横的性子，这一辈子她一定要好好教育，不说能有多大成就，人一定要立身持正。

赵小碗一边筹划怎么把赵小杰要回来，一边从鸡窝里摸出三个鸡蛋，她熟练的将鸡蛋打散，放盐，加水稀释，撇去浮沫，放在一直温着的灶台上。

“行了，你赶快下地吧，我在这守着。”赵老太太一看赵小碗拿了三个鸡蛋，眉就皱起来，碍于赵小杰在这里没有发作，只忙不迭的赶赵小碗走，生怕她偷吃了鸡蛋。

赵小碗似笑非笑的看向她的脚，赵老太太不舍得用牙膏，只按照农村的土法子撒了点锅底灰，覆盖在脚背上，黑乎乎的一块。

“这厨房这么热，奶奶脚上还有伤，一个不小心再烫着了怎么办，万一不巧是另一只脚，可就不能走路了呢。”赵小碗笑得纯良，手下风箱拉的呼呼响，热气扑腾而来。

赵老太太一看，嫌弃的一瘸一拐的离开了，“那我去地里薅把花生，你好好喂你弟弟，不要偷吃。”

赵小碗目送着她离开，轻“嗤”了一声，摇头晃脑的哼起了小曲，她问渠哥哥快要来了，可不得吃点热乎的。

鸡蛋熟的很快，又滑又嫩，滴上几滴生抽和香油，香味瞬间就上来了。

赵小杰馋的直流口水，“姐姐，姐姐，快给我尝尝。”

“急什么。”赵小碗不慌不忙的用勺子挖出一小部分盛到小碗里给他，“你先吃着，不够的话再去啃个馍馍。”

“哦。”赵小杰懵懵懂懂的接过，听话的将小碗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自顾自吃起来。

赵小碗把剩下的用碗扣起来，洗干净手脸，换了一身新衣服，又对着镜子编了个小清新的发辫，然后坐在门槛上等。

太阳渐渐升高，赵小碗将草帽扣在头上，眯着眼瞧远方驶过来的小汽车，这在农村还是稀罕物，围了一圈老太太指指点点。

车在赵小碗面前停下，后车座被打开，岑问渠从车上下来，像是慢镜头播放，先是洁白的球鞋，笔挺的裤脚，再到一张目无表情的脸，他无视周围人的打量，从后备箱拖出来个沉重的行李箱。

开车的人迫不及待似的，只指了个方向，丢下一串钥匙，逃也似的走了，徒留下一股汽车尾气。

岑问渠在原地站了很久，赵小碗以为他会哭，等她端着碗走过去的时候，见他脸上还是清清爽爽的，只是神情有些黯淡。

“小哥哥，你是刚搬来的吗，快尝尝我蒸的鸡蛋。”

岑问渠被她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摇着头拒绝，片刻后，可能觉得有些不礼貌，又开口，“谢谢。”

说完自顾拿钥匙去开门，赵小碗愣了一下，又追上去，“那我帮你拿行李箱。”

“这是岑家的那个孙子吧，我听说他父母都在城里当了大官，怎么又回了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兴许是人家想体验一下这农村生活呢，现在城里那孩子不都兴参加那叫什么，夏令营，对，夏令营，我看这孩子也是。”

“你们说的都不对，我听我舅姥爷堂哥家的侄子在城里给老板当司机的兄弟说，这小孩啊，天生有心脏病，他爸妈不想治了，打算要二胎呢，这不，就给撵回来了。”

“这有钱的人心真是狠啊，这要是个女娃娃扔就扔了，男娃娃咋还这样？”

……

透过薄薄的门板，村里人的议论一字不落的传到了他们耳里，赵小碗气的鼓起了腮帮子，她一把将碗放在岑问渠手里，三步两步越过了墙头，将自家的大黄狗放了出去。

“汪汪汪，汪汪汪……”

一阵激烈的狗叫声，伴随着那些碎嘴子的惨叫后，世界终于安静了。

岑问渠捧着还带着赵小碗手心温度的碗，“噗嗤”一声笑出来，阳光透过树叶照在他脸上，落下点点光斑，看呆了的赵小碗脱口而出，“哥哥，你好漂亮啊。”

岑问渠瞪了她一眼，从包里拿出湿巾，细致的将每根手指头擦干净，才握住勺子吃起鸡蛋来。

他吃饭的样子不急不躁，仿佛吃的不是山野间一碗简陋的鸡蛋，更像在品尝山珍海味。

赵小碗托着腮傻笑了一会，才起身从家里接了一桶水，将庭院冲洗干净。

这是一栋坐北朝南的院子，东面是厨房，西面有个杂物间和厕所，堂屋被分成了客厅和卧室，赵小碗转了一圈，将灰尘用鸡毛掸子弹干净。

“那个床先别睡人了，我看着床板都断了，等我爸回来让他给你修修。”

岑问渠不懂这些，只能跟在赵小碗身后打转，听到不能睡床，有些着急，他再冷漠，此时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今晚你就跟我睡吧。”赵小碗语出惊人，抓住岑问渠的手，摊开他的手心写字，“我姓赵，小碗就是吃饭用的那个小碗，奶奶嫌我吃的多，就让我叫这个名字。”

突然被握住手的岑问渠下意识往回收，被赵小碗用力抓住，两人的体温渐渐融合在一起，他看到面前眉目清秀的女孩对他软声开口，“那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岑问渠，问渠那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

“真好听。”赵小碗笑起来，面前这个男孩子好像和上一世重合了，真好，他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