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冰棍的最好时间是中午十一点多，从地里干完活回来的人三三两两扛着锄头，都会选择来一根冰棍解乏。

两个人配合很默契，赵小碗卖冰棍，岑问渠收钱，他们把钱放到一个铁盒子里，闲着没事就晃晃，叮当作响，听起来就让人满足。

不过赵小碗更多的是发愁怎么去北京，他们两个小孩子去，家长肯定不放心，和赵家父母去也不现实。

“哥，咱们怎么去北京啊，趁着放假把手术做了。”费脑子的事还是丢给她哥吧，赵小碗心安理得的想。

“我小叔在北京，他之前联系我要把我接过去，我没同意，可以试着跟他联系一下。”岑问渠的父母决定要二胎的时候，坚持独身主义的小叔主张把他接去北京养，岑问渠挣扎很久，最终拒绝了，他有过后悔，但是碰见赵小碗他无比庆幸当初的选择。

“那我们去村长家打电话。”赵小碗把剩下的两根冰棍分着吃了，吸溜着绿舌头，朝村长家走去。

村长家的房子很好认，红砖大瓦，铁门前还有两个石狮子，赵小碗表明来意，交了5毛钱，接过村长老婆递来的老式手机，只能接打电话，键盘上的摁键都被磨的不甚清晰。

岑问渠擦了擦手，把熟记于心的号码拨出去。

“你好，有什么事吗？”岑照章今年三十五岁，在一所中学当老师，放了暑假后比较清闲。

“小叔，是我……”岑问渠拿着手机走远，躲过村长老婆探寻的目光。

“小碗，这孩子就是岑家不要的那个吧？”村长老婆抓过一把瓜子，边嗑边聊。

“我之前见过他爹，得有十多年了，白面书生的模样，我那时候就觉得人得是个有大出息的，如今看他儿子，也不差，盘靓条顺的，从城里来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用电视上的话说，气质，对，气质是真好。”

“谁能想着这好好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他就没跟你说过有其他的原因？”

“这我不知道，哥没跟我说过。”后世的赵小碗依稀知道些岑家的事，知道岑家父母后来有个男孩，随着岑问渠的离世，她没再关注过那一家人。

“呦，你叫他哥呐，你要是真有个这么好的哥，你奶奶得高兴的多吃三碗饭。”村长老婆斜眼看她。

“大婶瞎说什么呢，我小明哥也很厉害的，要是让奶奶听见这话，说不准得找你理论理论呢。”赵小碗忽闪忽闪大眼，状似无知的开口。

“哎呀，我可没有那样说。”村长老婆连连摆手，谁不知道赵小明是赵老太太的心尖子，谁说一句不好，她能在人家门口骂上三天三夜来！

“小碗，我们走吧。”打完电话的岑问渠走过来，将手机还回去，礼貌道谢，身姿笔挺的走出了大门。

“怎么样，哥。”

“小叔说他最近和朋友出来旅游，就在临县，走的时候把我们捎去北京。”岑问渠面上没绷住，高兴的抱起赵小碗疯狂转圈圈，“小碗，小碗，谢谢你。”

“哈哈哈哈，太好了哥。”赵小碗只觉得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你的病有治了。”

“两个人傻乐什么呢？”赵母从远处走来，手里抱着一套崭新的被褥，“去给你小明哥送去，问他中午来不来咱家吃饭。”

“又给他缝被子，又请他吃饭，妈，你怎么这么好啊。”被岑问渠放下，赵小碗还有点头晕，也不忘打趣她妈。

“你小明哥开学就当医生去了，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你不得有求人的时候啊，你这丫头，就是从小跟你哥不亲，我也知道你奶奶偏心，你爸就这一个兄弟，等我们都走了，还不得你们这些小辈相互扶持。”赵母说起这些事来就不住唠叨。

“知道啦，我这就去，别忘了我和哥的被子。”赵小碗抱起被子撒腿就跑。

赵老太太大儿子赵强是个不务正业的人，有了钱就喝酒打麻将，没钱就去找老太太要，多亏了他老婆刘香荣是个泼辣的，还能镇住他。

赵小碗快到他家门口的时候，就看到赵强正拿着一瓶酒摇摇晃晃的从东边过来，手里的酒一看就是用酒精勾兑的，他看见了赵小碗，满脸通红，大着舌头开口，“小碗来了啊，快进来，让你大娘给你炸丸子吃。”

刘香荣炸的红薯丸子一绝，将红薯蒸熟，放上红豆和蜜枣，从油锅里捞出来，热气腾腾的来上一口，外酥里嫩，甜的流心，想想就流口水。

赵小碗知道刘香荣不在家。只客气道:“天太热了，炸丸子得出一身汗，等立了秋，我再来吃大娘炸的丸子，小明哥在不在家，我妈让我给他送被子。”

“在家打游戏呢，你去喊他一声，让你哥给你拿冰棍吃。”赵强摆摆手，又摇摇晃晃的走了，看样子又上麻将桌了，不输钱才怪。

赵小碗自顾开了门，赵小勺正在院子里刷鞋，黑黢黢的脸晒得通红，看见是赵小碗，欢呼着跑过来，“姐，你来找我玩呢？”

“哥呢，我给他送被子。”赵小碗看了一眼晒了满院子的衣服，又看了一眼赵小勺手里提着的球鞋，沾满了泥浆，“哥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不知道刷鞋洗衣服，他好意思让你干。”

“奶奶说哥是读书的人，那手以后得拿手术刀，不让他干这些粗活。”赵小勺擦了擦脸上的汗，露出个憨厚的笑，“这些我都干惯了的，不累。”

赵小碗记得上一世这个堂妹初中没毕业就去深圳打了工，攒了点钱都被赵老太太要走给赵小明娶媳妇了，后来好像草草嫁了个人，她最后见她一面是回家拜祭父母的时候，赵小勺挺着个肚子把她送到火车站，这是她在这个家为数不多的温情。

“你要是不忙，就去多看看书，成绩上去了，大娘肯定愿意供你读书。”别人家的家事自己也插不了手，赵小碗只得多劝两句。

“我不是读书的料子，姐就替我读了吧，跟哥一样，当个大学生。”赵小勺低头拽着衣袖，一副自卑的样子，她身上的衣服有些肥大，下摆都塞进裤子里，栓了个布条当腰带，一看就是赵小明的旧衣服。

赵小碗看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