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又看了看林言，没有迟疑地点了头。

得到肯首的少女笑得灿烂，将身上的包裹与工具摘了下来，递给他之后悄悄地挤出人群。

林言看到对方的方向与目光，便向人少的地方退了退，独自站在热闹之外，转向人群的一侧。

“阿言！”

从狩猎队伍中溜出的少女一出人群，就见到看着她的林言。

灿烂的笑脸在跑过来时被收敛起来，少女努力板着脸，鼓了鼓脸颊做出生气的模样，语气担忧地快速说了很长一段话。

没等一口气说完，声音里便忍不住带了笑。

少女说着森林危险之类的，一路来已经听过了数遍，林言看着对方神色点了点头。

见她只是在原地站着，少女脸上的笑逐渐消失，挠了挠头，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色，一点点拉过林言的手塞进自己另一只手中。

少女的手有些冷，又硬，只有手心捂着些温润的暖气。手上粗粝的厚茧与一道道细小的伤口，使它极不符合主人年轻乐观的模样。

林言主动握住她的手指，另一只手也拢了过去。

没有劳作的手指柔软温暖，被软软的双手捂着，少女立马开心起来。

她没被拉着的另一只手在自己耳后摸索了下，摘下了较大的那只羽毛，替林言插在头上。只是稍长过肩的头发不太挂得住羽毛，少女反复试了几次，才将羽毛插在她的耳边。

退了步仔细看了看羽毛的位置，少女一边轻声说着话，一边兽皮上蹭了手，用手背最软的地方轻轻在林言脸上擦了擦。

“不要理他们，我会去……”她说，也或许是“不要靠近他们”。

边说着，少女再次将林言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还悄悄掀开兽皮边缘检查了下，见她身上确实没有伤痕，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时，人群簇拥中爆发出一声整齐的呼喝。

平台中部的火塘之中蹭地窜出近人高的火焰，又慢慢低落下去，收拢成一个红点粘在下方的草料中。火花噼啪地迸裂出来，随着堆积的木柴攀爬扩张，火红的外焰便再次腾飞起来。

给她整理好衣服的少女扭头看去，扬起的眼角带着骄傲，火焰的尾迹在少女眼中亮晶晶地跳跃着，她回过头跟林言说：

“我们也过去。”

起身时，少女站到林言的身后，没有与她交握的另一只手微微搭在她的肩膀前，像是将她环在怀里。

前面的人见女孩走过来，纷纷笑着让开一处地方。

一位比少女大上几岁的女人抱着两三岁的孩子站在前面，热情地和少女打了个招呼，看向林言时皱了皱眉，但没多说什么。

她怀里的幼儿咿咿呀呀地从兽皮里伸出带着泥土的小脚丫，试着去够离她不远的林言，少女立刻揽着肩将她换到了另一边的身侧，安抚地拍了拍。

妇女这才恍然注意到，伸手啪地拍了一巴掌，将孩子掉了个个儿。挨了一巴掌的幼儿瘪了瘪嘴，也不哭，转过头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林言。

这时候狩猎队的大多人退到了四周，尚留在中间的，包括自己母亲在内共有七人，男性只有两名，都是后面才过来的，狩猎队伍的领头的青年就是其中一位。

七人身前，就是今天大大小小的猎物。从别处带来的食物已经开始烹煮，火塘后方升起了一个又一个火堆，柴禾的香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充满了平台。

一名成年女性走过来，抱着那只还活着的猎物的头，几下便扯开捆着它的草绳，熟练地带走。

而死去的猎物在这之前已经有人搬来一个敞口的石盆，用一种白色的刀具——大概是磨的锋利的某种骨头，将其余死去猎物的颈部切开，倒提起来放血。

这会儿稀稀拉拉地血流尽，敏达用一只比巴掌略大的果壳舀起兽血喝了一口，将果壳递给身边的人。

除了狩猎队伍中参与的两人外，剩余五人喝过了血，距离最近的成年女性围了上去，分食这一盆血水。

喝生血这种事情，林言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在学院的一些课程或是比赛时，不许携带食物的情况下，他们通常也会进食生物的血液来补充必要的盐分。只是，常年通过这种方法维持机体需要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而猎物显然也不足以维持这么多人机体的消耗，他们还有更多的食物来源。

分食完血液，猎物被拉到一旁烹饪，领袖们带领众人在空地上做了一些简短的动作。动作有些类似舞蹈，也可能是某种祭祀。

人们振奋地呼喊着，孩子们模仿着大人，为了即将到来的晚餐欢欣鼓舞。

身边的少女勾了勾林言的手，带着她一起跳跃。

林言隐约觉得某几个动作与体术中有些类似。只是顺序与连贯性十分混乱，动作也不甚标准，也许有着强身健体的作用，但时间太短，动作不多又不标准，有没有效果还是两说。

最后一个动作结束，大家散了开来，边走边聊着为数不多的有趣话题——例如，阿言今天打架了。

林言动了动耳朵，敏锐地听到自己的名字，光说不够，他们还要光明正大地看她几眼。

女孩拉着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篝火处渐渐有肉的香味传来，林言又抬头看了眼天。

依旧明亮的恒星挂在山尖，天色暂且还不见暗沉，山林中已经近乎天黑，枝叶间撒下的阳光渐渐稀少。

从她进入村子到现在已经有接近两个小时，天色黄了许多，但依然没有太暗。

这个黄昏有些长了，林言心想，不知道这颗星球的自转周期是多久。

临近开饭的时间，一位青年跑了过来，只用藤蔓缠了几张树叶的“裙子”随着跑动要掉不掉地挂在腰上，勉强遮住了正面，全然不顾侧面有些漏光。

青年也是方才狩猎队伍中的一员，林言听到他气愤地喊自己身边的少女叫做“安宁”。

他与安宁说着些什么，屡次提到自己的名字。安宁也有些生气了，低低地压着喉咙，发出吼声警告。

两人的交流不算愉快，林言听了半晌，隐约领悟到，青年想要安宁同他一起离开，但显然，他不希望她将自己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