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芊芊虽然单纯，但她并不傻，她知道王珪口中所说的风月场所是什么意思。

此刻，她紧紧咬着嘴唇，眼神黯淡下来，似是在思虑什么。

看到宁芊芊楚楚可怜的模样，王珪也有些于心不忍。

是王家对不起她，苦了这孩子。

想到此处，王珪更是怒火中烧，看向王敬直，勃然大怒：“畜生！还不快给老夫滚过来？躲在女人背后算什么男人？！”

就在此时，

宁芊芊毅然张开两只纤细的手臂，脸上带着无比的坚毅之色，紧紧看着王珪，一字一顿道：

“阿翁，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夫君，就算是流徙，我也愿陪着他！所以...还请阿翁手下留情！”

此刻，时间仿佛都停滞下来。

所有人的表情都怔住了，尤其是与宁芊芊对视的王珪，双目圆睁，满脸震惊，眼神中透着不解。

他先前便听过顾家千金因为听闻王敬直远扬的臭名不愿意嫁到王家来。

如今王敬直即将被流徙，照常理说这位顾家千金应该会解除婚约回到越州。

可王珪万万没有想到外表看上去娇小可人的顾家千金竟然能够毫不犹豫地说出愿意陪着王敬直一起流徙这种话？

下人们都躲在一旁用复杂的眼神望着宁芊芊。

他们都觉得这顾家千金脑子坏了，换句话说，就是傻到家了。

但宁芊芊说出这番话完全是发自内心。

她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她长这么大始终谨守阿娘的教诲：

“芊芊，阿娘跟你说，女人这一辈子啊，有很多的身不由己。很可能你都不知道自己喜欢喜欢你嫁给的人。”

“唔...阿娘，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嫁给他呢？”

“呵呵，傻孩子，所以阿娘才说女人一生有很多身不由己嘛。”

“那，阿娘喜欢阿耶吗？”

“阿娘不怕跟你说，那时候天下不太平，兵荒马乱的，阿娘嫁给你阿耶也不过是为了活命，哪谈得上喜不喜欢。

皇宫里头锦衣玉食的公主们都没办法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更何况我们这些肚子都填不饱的苦命人。

但是，芊芊，阿娘现在跟你说的你一定要记住。

女人这一辈子，可以不识字，可以不读书，但是不能不守贞洁，不守原则。

既然你嫁给了一个男人为夫君，除非他把你休了，那么你这辈子就只能认他一个人是你的夫君，与他同甘共苦，这叫从一而终。”

......

王敬直看着身前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小丫头，不禁失笑。

没想到这丫头的性子这么倔强。

听到“自己”这么混蛋还愿意护着自己。

心下被深深地打动。

王珪将手中的棍子递给一旁的下人，他又是一声长叹道：“哎，家门不幸啊，婉莹，这小子能够娶到你是我们王家的福分，被流徙也是这逆子自讨苦吃的下场，你年纪尚小，不必恪守规矩。如果你想回越州，大可以离去，就当是你休了这畜生，只是对婉莹你的名声有所损害，老夫深感愧疚。”

闻言，王杜氏脸色煞白，连忙问道：“阿郎，你的意思是...陛下已经下旨要将敬直流徙？”

王珪便将李二单独宴请他的事情说了出来。

显而易见，这是一场鸿门宴。

虽然李二没有明说，但是王敬直被流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听到亲生儿子要被流徙，王杜氏更是直接晕了过去，幸好被王崇基及时搀扶住。

王珪看向王敬直，厉声道：“逆子，老夫这次都救不了你了，这两天你就好生待在府里，等候圣旨吧！”

说罢王珪便扶着王杜氏去往厢房，让管家王槊去喊来太医。

王崇基走到王敬直跟前，耐心说道：“敬直，事情到了这般田地，做兄长的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既然连阿耶都说无能为力，只怕你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王敬直微微笑道：“大哥，我知道，经过这次教训我已经大彻大悟，今后我也知道该如何做了。”

闻言，王崇基眼神亮了起来。

对于自己这个弟弟将要被流徙的下场，王崇基如何不心痛，可心性顽劣的王敬直连王珪都管不住，更别说他了。

此刻听到王敬直痛改前非，一腔悔意，王崇基打心底的为他高兴，可转念一想，脸上的笑容又敛去，“你能说出此话为兄真的很高兴，只可惜...”

王敬直知道王崇基想说什么，轻笑道：

“大哥，你放心吧，我自有办法可以请陛下免去我的流徙之罪。”

闻言，王崇基瞳孔瞬间放大，不敢相信道：“什么？！你有办法让陛下赦免你的罪？是何办法？”

“嗯，大哥，具体是什么办法明日你便会知道，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让陛下赦免我的罪，但好歹值得一试，”王敬直微微颔首说道，说完看了一眼眼前的宁芊芊，接着说道，“我先带她回房间了。”

话音落下，王敬直握着宁芊芊的手腕，柔声说道：“走吧，回房间。”

手腕被紧紧握住，王敬直清澈的眼神也流入宁芊芊眼中，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失落，没说什么，任由王敬直拉着她朝着房间走去。

王崇基远远望着王敬直离去的背影，微微皱眉。

他感觉自己这个二弟好像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

“什么？！他说他自己有办法能让陛下赦免他的罪？！荒唐！”

王府，正房中。

管家王槊唤来了太医，为王杜氏把了脉，随后说她只是因为急火攻心突然晕厥过去，休息两天就没什么大碍。

王崇基进到房中告诉了王珪和王杜氏刚才王敬直所说的话。

王杜氏很快醒来，嘴唇发白，听到谈话她有些欣喜的强撑着坐起身，朝王崇基问道：“儿啊，敬直他说他有何办法能让陛下赦免他的罪？！”

王崇基摇摇头道：“阿娘，这个敬直倒是没说，他只说明日便会知道。”

一旁的管家王槊适时说道：

“阿郎，大娘子，大郎，那个...早上二郎吩咐让我去请了西市的一位铁匠来府上，二郎早上画了一副铁器的草图交给了那个铁匠，说是让他一定要在明日午时之前打造出来。”

王杜氏秀眉微蹙，她看向王槊，问道：“敬直画的铁器是何物？”

“大娘子，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王槊讪讪笑道。

王杜氏微微点头，随后她看向王珪，轻声道：“阿郎，我倒是觉得敬直从昨日醒来就变得有些不同了，说不定他真有法子自保？”

闻言，王珪哼了一声，怒道：

“哼，自保？就凭一副铁器？不知道这逆子在弄什么名堂，老夫一介正二品侍中都没办法把他保下来，他以为打造一副什么铁器就能让陛下赦免他藐视皇威的罪名？

祠堂的列祖列宗都看着，这逆子这次要真能自保，老夫叫他阿耶都行！”

......

王府，西厢房。

王敬直坐在床沿边，宁芊芊站在床前，背对着他，两只小手紧紧攥着。

二人都没有说话，一时间气氛微妙。

许久之后，

王敬直才轻声说道：

“娘子，我并不是想故意瞒你，我是有苦衷的，我也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信吗？”

他确实没有做什么事情，只是前身做不做他就不知道了，毕竟记忆里关于那晚的事情太过模糊。

宁芊芊没有第一时间，她微垂着头，想着这两日与王敬直短暂的相处。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转过身来，眼角还残留着泪痕，她笑的极为勉强：

“夫君，我信，从这两日与夫君相处，我觉得夫君不是坏人，只是...”

见到宁芊芊惹人怜爱的模样，王敬直有些于心不忍，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更加柔和，“只是什么？”

“只是...我不喜欢夫君去平康坊那种风月之地...”

王敬直郑重其事说道：“好，那我以后就不...”

还未等王敬直说完宁芊芊便接着说道：“夫君要去也行，就是夫君每次去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一起去？”

“啊？”

王敬直有些懵了，这丫头是个什么路数？

什么叫我每次去的时候能不能带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