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铁眼行窃被打

“起来了，起来了。”我和铁眼迷迷糊糊地刚睡着，突然被车站管理员叫起，“出去吧，出去，出去。”管理员喊叫着，我和铁眼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出候车室，在车站广场一处空地坐下来，天上星光闪烁，地上灯火辉煌，我们为眼前的美景惊呆了。这也难怪，我们生活在穷乡僻壤的山村，晚上是寂静的黑暗，偶尔听到吵闹声、啼哭声和狗叫声；现在置身在城市广场，灯光和星光相映，火车的铿锵声、汽笛声与流行音乐共鸣，我们感觉已经到了天上人间了。我们暂时忘却了白天的疲劳和饥饿，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之中。铁眼对我说：“北京就是好呀，能在这儿待一晚上，就是死也值了。”

凌晨时分，有一丝寒气袭来，我和铁眼感到异常饥饿，我们在广场闲逛。突然，我发现地上一张两元的纸币，连忙捡起来兴奋地对铁眼说：“咱们再转转，说不上还有呢。”我们又在广场上转了足足3个小时终无收获，但我们仍不死心，又走出广场，沿着街道仔细寻找着，却再也没碰上一分钱。一会儿，我们来到了一个菜市场，这里水果、蔬菜、食品一应俱全，好多食品是我们从来没见过的，就连香蕉、橘子我们也只是见过却没有吃过。这铁眼本来就有小偷小摸的毛病，这下他表现的机会来了。

我们走出菜市场，来到一个公园门口时，铁眼从裤兜里掏出四个橘子，递给我两个说：“吃吧。”

“哪来的？”我接过橘子问。

“市场上拿的。”铁眼一边带着皮吃橘子一边神秘地说。

“再别这样了，要是让人捉住就完了。”我学着铁眼的样子吃着不剥皮的橘子一边担心地说。

“没事，啥事没有。”铁眼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无奈地摇摇头。通过公园的门口，我看见里面一对对青年恋人结伴游玩，心里又想起了小芳。他觉得自己一定不要倒下去，要寻找机会重新站起。

吃完了橘子，我们就到处溜达，傍晚时分又回到火车站广场，找到一片空地坐下休息。铁眼对我说：

“你等着，我一会就回来。”

“干啥去。”我问。

“一会你就知道了。”铁眼神秘地说。说完快速走出广场，消失在人群中。

我在广场上等铁眼，一个小时过去了，我就开始担心，两个小时过去了铁眼还没回来，我害怕极了，就沿着铁眼离开广场时的方向出去找，走出广场不远，遇见一群人在围观什么，只听见有人在嚎哭，这声音似乎很熟悉，走近一看，果然是铁眼躺在地上正打滚嚎啕。一群人围着他指指点点，有一个身穿紫色上衣的中年妇女小声说：“这是个小偷，被人抓住挨打了。”

“活该，叫他再偷。”人群中另一个声音。

“赶快去医院吧，别出事。”又有人说。

我用力把铁眼扶起，急切对着人群喊道：“附近有医院吗？谁知道医院在那？”

“西边有个卫生所，快去吧”一个中年妇女说。

我扶着铁眼穿过围观的人群，走到站前卫生所。大夫是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五六十岁的男子。他打开铁眼缠裹在左胳膊上的衣袖，铁眼左胳膊上露出一道道伤痕，看着他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口，我一阵揪心。大夫说：“用好药得十元钱。”

“我们就两元。”我一边看着大夫为铁眼清洗伤口一边恳求说：“求你照顾我们一下吧。”

大夫把铁眼的伤口包扎好，说：“两天后再来换一次药。”

19、乞讨

我扶着铁眼从站前卫生所出来，又回到站前广场，找一处空地坐下，休息了一会儿，我又扶着铁眼进到候车室卫生间，我帮助铁眼用自来水冲洗干净浑身的血垢，还把他那件满是血污的白底兰横条背心洗了，我又洗了把脸，我们就从候车室出来，在站前广场找一处空地坐下休息。天上的星星依然闪烁，地上的路灯依然明亮，火车的汽笛声、铿锵声与流行音乐的声音依然是那样的响亮。只是我和铁眼再无心欣赏它们了。铁眼闭目低头强忍着剧痛，我仰视着浩瀚的星空发呆。忽然铁眼似乎想起了什么，用手一摸裤兜，竟摸出一只鸡腿来，递给我说：“吃吧。”

“我不吃，你吃吧。”我心里乱极了，哪有心思吃这个。

“给。”铁眼在鸡腿上咬了一口，然后硬是塞给我。我就在鸡腿上也咬了一口。

“我们总不能天天这样吧，得想个办法呀。”我说。

“能有什么办法呢？”铁眼说。

“我看还是去找找工作什么的，干什么都行，先吃饱饭再说。”我说。

“哪有这么简单，找工作恐怕不容易。”铁眼说。

我们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已是凌晨五点。我说：“走，咱们转转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活儿。”我们就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直到快中午了，我们走得腿酸脚疼，仍然没有一个目标。当我们来到一家鸿宾饭店时，我说：“走，进去看看这里用人呗，刷碗也行呀。”

进去一看，这里生意红红火火，十来张大桌子几乎座无虚席。我们直奔吧台，问吧姐。吧姐微笑地对我们说暂时还不用人。在我们折身往回走时，发现一伙人吃完饭起身往外走，桌子上还剩下许多饭菜，有的菜盘子几乎没动几下，尤其还有三盘子水饺。这时我们感到异常饥饿，食欲大增，没有多想，坐下就吃。看到桌上还有半瓶白酒，我们便推杯换盏起来。

这是我们离家进京以来的第一顿饱饭。酒足饭饱后我们来到公园门口，看见许多人进去并不用票，也试着走进去，竟没人阻拦。虽然从小居住在山村，但是眼前的假山假湖仍让我们惊叹。我们走过一条条曲径通幽，经过一处处柳暗花明，僻静清新的优雅环境，加上几两白酒的作用，让我们暂时忘记了外面的烦恼和愁苦。我们走累了就坐在假山上的凉亭里休息，直到夜幕降临，我们才从公园出来回到站前广场。

一连三天，我们就这么混着日子，第四天中午，我们又来到那家鸿宾饭店，和往常一样，我们站在一旁观察着，突然发现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从餐桌旁站起离开，我们赶快上前，一看，呵，运气还真不赖，饭菜几乎还没动呢，我们坐下就吃。可是万万没想到那位男士又回来了，原来他是嫌饭店里的酒太贵到外面的商店买。只见他手里拿着一瓶白酒，一脸的怒气，大声喝道：“小兔崽子，敢动我的饭菜！”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咣咣”就是两巴掌，我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就算完了，陪我钱，一百元，拿来！”男士吼叫着。

“大哥，放过我吧，我实在没有钱呀。”我求饶说。

“没钱就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喊三声爸爸，就算了。”男士撇着嘴笑着说。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一脚把我踢倒，正要举手打时，吧台小姐走了过来，说：“这位大哥，算了吧，刚才的饭菜钱我给你免了，想吃什么你再点吧。”男士这才罢手，提着酒瓶扬长而去。

刚才铁眼运气好，他刚起身到另一张餐桌去拿茶壶，正好躲避了男士。铁眼赶紧走过去把我拉了起来。我和铁眼走到吧姐面前道了声谢。吧姐对我们说：“两位小弟还是回去吧，这里可不是好待的地方，京城的工作不好找，你们还是到郊县找找吧。”

我和铁眼从饭店出来，一脸懊丧，我们这时似乎才明白，京城固然美好，然而，这里的一切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我们，我们也不属于这里的一切。于是，我们决定马上离开这里，到附近郊县去碰碰运气。

20、杨澜

铁眼和我决定离开京城到附近郊县去碰碰运气，在离开北京之前，我们要到天安门看看，因为到北京天安门是所有山村孩子一个奢侈的梦想。我们一边走一边打听，走了大半天终于来到了天安门广场。我们把英雄纪念碑、人民大会堂、毛主席纪念堂看了个遍，在这些雄伟壮丽的建筑物面前，我们由衷地发出感叹。同时，也感受到了强烈的自卑。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我的视线，我还没来得及回避，那人径直向我走了过来。

“小虎，真的是你吗？”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杨澜，你没上学吗？”我不好意思地问女孩。

“今天是星期天，我们出来玩，这是我的同学康丽萍。”杨澜看看旁边的一个女孩，又对康丽萍说：“这是我高中的同学小虎，我们学校的尖子生，可惜让家庭给拖累了。”

杨澜和我读高一时是同桌，我们关系一直很好。杨澜是某军区首长的女儿，她父亲在某装甲兵学院任副政委。杨澜天性活泼，热心助人，她经常去学校图书馆帮助管理员向学生借阅图书。我喜欢航天飞机类的知识，杨澜总是提前搜集好，她欣赏我的学习探索精神，尤其她对物理学习感到很吃力，每次她向我请教，我总是不厌其烦耐心讲解。后来，杨澜爸爸接到军委调令回北京军区工作。杨澜随父母回北京后与我一直保持着通信联系。她对我的遭遇深表同情。想不到今天能在这里见面。

我知道杨澜现在是北京某电影学院的学生，因此见到杨澜，我满心羞愧，感到无地自容。我支支吾吾不敢把目前的处境实情告诉杨澜，说是我们出来考察想做点生意。杨澜鼓励我寻找复习的机会，准备明年再考。

杨澜和康丽萍走后，我们再也无心在北京逗留，即刻动身离京。我们向着家乡的方向顺着街道一直向前走，当我们走出京城时天色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