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梅和苏菊此刻面对泪水淋淋的亲妈，也吓得够呛。

刘春柳膀大腰圆，嗓门也粗，哭起来跟猪圈里的大花也差不太多。苏奶奶早上把俩孙女领来，想跟她商量带着俩孩子上镇上的事儿，她中邪了一样拉着闺女只会哭。苏奶奶看她没法儿说话，又担心医院里的苏明黎，只能撒了手，叮嘱俩孙女先在自家呆着，等自个儿下午回来再说。

苏奶奶一走，刘春柳就抹干净了眼泪，跟川剧变脸似的，又是一脸不耐烦的看着俩闺女。尤其是13岁的老大苏菊，刘春柳看她的眼神跟看猪圈里的大花一般，上下打量。

已经到了午饭的点了，平时的刘春柳早就在灶台上给自家男人和俩心肝宝贝蛋儿子忙活午饭，自己亲妈不动，苏菊苏梅肚子可控制不住，咕咕的叫了起来。

刘春柳听到这声音就垮下脸：“饿死鬼投胎的赔钱货！”

苏菊苏梅姐妹俩听到这句，立刻脸上充满了防备，小小的苏梅瑟缩地往自己姐姐身后躲了躲，生怕下一秒亲妈就抄起手边的东西打了过来。

见到姐妹俩的神色变化，刘春柳啐了口痰，又端起早上和蔼又悲伤的神色，但她满脸横肉，这样挤眉弄眼反而更显可怖：“闺女，这中午了，想吃啥，妈给你们做？”

苏菊扯了扯妹妹的袖子：“妈，不用麻烦了，我们自个儿回爷爷家里去吃就行。”她可不敢劳动亲妈下厨，“小梅，我们回去了。”

“不行！”刘春柳横起身子，把门挡了个结结实实，“现在正晌午，来不及买菜了，我、我给你们姐妹俩做个蒸蛋行不？”

苏菊一愣，家里条件还行，鸡蛋虽然不至于是宝贝疙瘩，但一向是只给自己那俩兄弟吃的，妈居然愿意给她们吃？

刘春柳说道：“你们姐妹俩现在就在家待着，妈去做饭。”

她先进厨房把饭煮上，习惯性的舀了一碗精米一碗糙米混一起，想起多了俩闺女，又舀出大半碗糙米准备倒进去。手抬到一半，想起俩闺女是知道家里每次煮饭都一样一半的，便又舀了一碗精米洗好，准备单独蒸。湿手往围裙上擦了擦，转身走向鸡棚，娴熟的摸出今天新鲜的蛋，不多不少正两个。转身把两个蛋放在灶台边准备做蒸蛋，但想起这俩都给丫头片子白吃了，又着实心疼。她琢磨着用俩小碗，多兑点水儿，一个蛋也是够的，回身拿起一个蛋，放进橱柜里的篮子里。

她走回堂屋，看着坐在椅子上颇为局促的苏菊苏梅，忍不住嫌弃的撇了撇嘴。丫头片子就是丫头片子，面黄肌瘦，看上去就没有福气，要不是属相正好，她哪里用得着伺候这俩赔钱货。

但她还算是清楚自己跟俩娃不亲，面上还是要装一装亲热，今天得把这俩丫头笼住了。

“小菊啊小梅啊，中午单独给你俩做个蒸蛋，小菊陪我去菜地里掐一把苕尖子，再、我再把梁上那火腿切一块，咱们做个大白菜炖火腿行不？”

苏菊苏梅对视一眼，自家妈怕不是见鬼了吧。那火腿，她看得跟宝贝一样，挂在房廊那儿，她们之前靠近想瞅瞅都被扫帚打。

刘春柳看出了俩女儿的犹疑，上前一把拉住苏梅的手：“走，跟妈去片火腿。这火腿可珍贵了，是你舅去年在云南收的稀罕货，送来咱家是给你哥补身体的。你不晓得小文读书多辛苦哦，妈也就偶尔片一点儿给小文补补身体吃。”

刘春柳边走边说：“今天，咱们切一块大的，瞧你俩瘦的。这火腿炖大白菜可香了，也给你俩好好补补。”

房廊两步就走到，刘春柳松开苏梅，一手托着火腿小心翼翼的拿下来。一刀切下，咸肉特殊的风味溢散开来，油脂特殊的香气一个劲往苏梅鼻子里跑。

苏梅咽了咽口水：“二姐，这宝贝真香！咱们就留妈这吃午饭好不好？”

刘春柳撇了一眼苏梅，暗道真的是没见识的小丫头：“香吧，这可是正正经经腌制了两年的上等火腿。小菊啊，你就跟你妹留下了吧。”

苏菊并不想在自己家久留，她总觉得自己妈对自己姐妹俩这么好肯定有别的图谋，但看了看妹妹期待的眼神，又想万一、万一真的是妈妈发现了自己俩姐妹的好，打算真心实意照顾亲闺女呢。她们毕竟是刘春柳亲生的，之前妈可能是昏了头，现在又好了也说不定。

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哪怕被母亲欺负无视了很多年，但内心对母爱还是有期待和向往的。

“行，妈，我去菜园子掐菜，小梅就留在灶房里帮你烧火吧。今天午饭就在这吃。”苏菊摸了摸苏梅的头，“妈对咱好，你也要懂事乖乖的啊。”

苏奶奶这边把苏明黎接回了家安顿好，也已经是下午四五点了。

苏奶奶打算去苏大伯家看看苏梅和苏菊，让明黎在家躺着休息会儿。

“奶奶，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慌。大妈这行为太反常了。”

“是啊，她哭成那个样子，吓死我了。”苏奶奶想起早上大儿媳的眼泪就渗得慌，“哭的莫名其妙，嚎得震天动地。”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苏明黎总觉得大妈内心有什么小九九跟两个妹妹有关，“我身体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在家躺着也是白挂心。”

苏奶奶也觉得自己大孙女自从水里救起来之后就聪慧活泼了很多，爱说话了，内心有了主意，不像以前那么内向腼腆。老头子今天在镇上跑迁工作的事儿，也回不来，老大家如果出了啥事儿，她一个人也不见得应付得过来。

“行，咱们一起去。”

苏老大家和苏爷爷家在村子的两头，苏大伯当时要分家，闹的挺难看。村子里的干部最终给苏大伯划出来的宅基地在村子最边沿的冷清地带，周围都没几户人家，土地比较贫瘠，距离村里大路和田地都比较远。

苏奶奶和苏明黎走了好一会儿，快到苏大伯家院子，发现周围围了不少村里人，院子里哭闹声、喝骂声不断。

苏明黎心想，果然还是出了事，她连忙拉着苏奶奶快步走过去。还未迈进院子，就听见一个尖锐的女声，是苏菊。

“妈，你这样，我就去死！你当初生我的时候看到是个姑娘，怎么就不把我扔河里给溺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