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想想，她一个丫鬟出身的姨娘生下来的种，不过是婢生女，凭什么给我做女儿。还要改了族谱正了名。国公夫人，她也要有那个命？打扮得再好，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只有花姨娘那样的贱人，才能教唆着自己的女儿生出这般胆大包天的心思。”

吴妈妈在旁边听了，接话道：“太太这趟安心就是。花姨娘做事惯常让人捏不住把柄，这趟为了八姑娘的婚事倒是失了分寸，竟去要了九姑娘的软烟罗，那可是您的陪嫁。二老爷也是知道的，等今夜二老爷过去瞧见，自会有好说法。”

本朝有规矩，女子陪嫁只能留给所生子女，夫家不能侵占，庶子女也不得继承拿用。

一个大家族，若是要占用正妻的陪嫁养活庶子女，或是拿了陪嫁的钗环首饰，绫罗绸缎这些贴补妾室和庶子女，传了出去，会被人耻笑贪墨妻子陪嫁，严重一些，还会被御史以悖礼罪名弹劾。更要紧的是会被人说家族已经败坏，否则怎的就要用妻子陪嫁养庶出的儿女了？一旦有这种名声，整个家族都难能抬得起头做人。

吴氏和二老爷做了十几年夫妻，知道二老爷和大老爷兄弟两都是一样，平时不管如何胡天胡地的闹，宠纵着妾室，但在礼法规矩上却注重的很。

像平日八娘和九娘吵几句嘴是不要紧，不过是姐妹小孩打打闹闹。花姨娘背后撒娇弄痴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在吴氏面前照样要立规矩。似这种明显会毁坏名声的大事，二老爷定是不会容下的。

若是以往，吴氏只会欢喜花姨娘终于犯了错，可经过了这么些年的折磨，吴氏心早就被二老爷弄的凉透了底，神情淡淡道：“这次要是能将花姨娘和那对贱种在他心里的分量减轻一些，让他记起自己还有两个嫡子嫡女，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太太……”

吴妈妈见吴氏神色怔忡，觉得心酸，哽咽了一声，久久难言。

晚上的时候，九娘刚坐在桌边上用过饭，吴氏身边的如兰就来把九娘叫了过去。

九娘一边走一边和如兰说话。

等听到如兰说二老爷进吴氏院子的时候，一脸铁青时，九娘在心底冷笑。

就是要动怒才好，若是规矩都被乱了，二老爷还是不动声色，倒真是要想其他的法子了。

九娘一只脚刚跨进去，见到屋中的情形，不由得怔住。

被二老爷几乎宠上天的花姨娘，脸上居然有一个偌大的巴掌印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一下，全没有了往日张狂样。

二老爷平时对花姨娘几乎是千依百顺的，这次的事情，虽说是花姨娘和八娘不懂规矩，到底还是在内宅里面发生的事体。自己原先的打算，也不过是想要借着这点事让二老爷知道他宠爱的花姨娘可不是他想象中那般柔顺懂规矩，然后再想法子一点点卸去花姨娘在二老爷心中的分量。

没想到，这法子的效果却这般好。

看样子，这个父亲的确是爱惜羽毛的人。

九娘余光看见上头吴氏神色端凝，眉宇中却藏着掩都掩不住的快意，不时用眼角去瞅二老爷的怒容，一股涩然的滋味就涌在了喉头。

都是女子，就为了这么一个负心薄幸的男人，争得这样苦！

将来若是自己真嫁到国公府，是不是也要这样过日子，镇国公府玉雪寒，虽说因命理缘由尚未娶妻，却已经先有了三个妾，一个庶长子，一个庶次女。

可不嫁镇国公，又该嫁谁呢。

不管最后是挑了自己以外的谁，吴氏的处境都会更艰难。自己是吴氏嫡女，也休想再过安宁日子。九娘只觉得前程无望，路途漫漫，蓦的一股悲凉之意就涌了上来。

“父亲！”

九娘稳住心神，走了两步，瞧见八娘和花姨娘都跪在地上，惊呼道：“母亲，出什么事了。”又用手去扶八娘。

八娘是被二老爷宠惯了的人，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庶出比不得嫡出的观念。就是以前当着二老爷的面，也不是没有端着姐姐架子教训过九娘几句的前例。此时怒火上头，才懒得管有无旁人看着，更不会收敛。重重甩开九娘的手，哼了一声，目光中带着几分怨憎的瞪着九娘。

“滚开！”

九娘往后倒了两步，委屈的朝着吴氏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没说话。

吴氏手里帕子搅成一团，到底只是看了二老爷一眼，一字也无。

二老爷却大怒！

枉费这么多年花这般多心思在这个庶出女儿身上。一应银钱花销，女红厨灶手艺，都是和嫡女一般无二。为这个，不知和吴氏闹了多少不虞。

他也是世家出身的人，又不是没有看过亲娘对老子那些妾和庶出的兄弟姐妹用的手段。是以总怕八娘他们因着妾和庶出身份，在家里受了委屈也不敢张扬。时时刻刻照拂，处处抬举！

没想到，竟全是白费了……

二老爷想到吴氏刚才投过来的眼神，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往日那些说八娘懂事，花姨娘守规矩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姐妹间斗斗嘴是一回事，这样辱骂和放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抬举和照拂可不是就不看重嫡出和庶出的尊卑了！礼法规矩岂能混乱！

奈何八娘是个女儿家，二老爷不好动手，连骂几句都要斟酌着。心里有怒气发不得，二老爷就指着屋子的丫鬟骂道：“还不给你们九姑娘端凳子过来坐下。”

又瞪着不服气的八娘，“你真是越发没规矩了些，纵然你是姐姐，九娘是妹妹，可你是庶出，她是嫡出，她好心好意来扶你，你却敢甩了她的手，落她脸面，你可还记得这嫡庶有别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