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可不知道，花姨娘被打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份，打到二十板子的时候，平乐家的看她实在撑不住了，还特特叫人去问老爷的话，结果老爷说不过是个奴婢，打死了也就打死了，还特特去报什么，把送信的骂了回去。平乐家的急忙又补齐了三十板子。现下也没有给花姨娘请医用药，把人丢回了屋子锁上就没管了。”

珍珠说完话，见九娘一脸平静冷淡的样子，觉得奇怪。

“姑娘，您不欢喜么？”

九娘站起身来，看着珍珠，淡淡道：“我有什么好欢喜的。”

珍珠就撇了唇道：“花姨娘以前仗着老爷宠爱，不知道多张狂，如今终于被打压下去，您和太太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呢。”

好日子……

九娘只是觉得好笑。

走了一个花姨娘，二老爷屋子里可还有其他的通房丫鬟。以往是二老爷宠着花姨娘，生怕再有人来排挤了八娘和庶长子萧思敏的位置，如今花姨娘下去了，那些通房丫鬟自然是要拽着机会上来的。

吃惯了荤腥的男人，难不成你还指着他突然吃素。

不过，经了这一回，二老爷大抵不会再像以往那样漠视吴氏和自己还有思成了，认为受欺负的都是妾和庶子庶女了罢。

想来，这算是最大也是唯一的收获了。

九娘心底酸涩，眼前就仿佛看到了花姨娘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样子。

曾经耀武扬威的人，一旦失去男人的心，也不过就是随人揉搓，生死由命罢了。

自己过往总是不愿用手段，今日开了头，也不知道今后是否就要如此的无休无止下去。

嫁到国公府，那样的大家族。

玉雪寒不是嫡长子，继承了爵位。上面有嫡出的哥哥娶得大嫂，管家多年，下头两个庶出的弟弟，也早已成婚。

玉雪寒尚有三个姨娘，还不知道太夫人是何样的人。

一想到这些，九娘就觉得心累，她上辈子为了事业在职场上拼搏，就与人斗智斗勇，不得不修成一朵旷世绿茶，难不成这辈子，还是要这样过日子？

若能选择，自己情愿嫁给小门小户家，看在萧家的富贵上，总不会给自己太过没脸。

偏偏，是不能选的。

明年下，就是宫中秀女大选，不嫁国公府，一时要到哪里挑个萧家上下都满意的门户。若拖到那个时候，被挑到宫中去，和无数背景雄厚的世家子女争斗，每三年就要面对一批新人，一旦输了，说不定把整个家族都要赔进去。这样的日子，更是一条死路！

兴许自己，天生就是个当绿茶的命？

带着满腹惆怅沉沉睡去的九娘第二日起得早，吃了一碗鸡丝油面就酱菜，就赶去了萧家老太太的屋子请安。

九娘进去的时候，三房的七娘已经和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见着九娘过来，亲自起身迎过去。

见九娘一身惯常的白地镶银红边短上褥，下面配了一条水绿色长裙，如丝媚眼，如云鬓发，托出一个如玉佳人，眼中寒光大盛，转而携了九娘的手，细细端详了好几遍，才转身朝着老太太笑道：“老祖宗可放心了，我仔细看过了，九妹妹没事呢。”

又一脸怒气对着脸上一副哑然样的九娘道：“昨个儿我听说了你们那边的动静，唬了一跳。又度着太晚了过去你们那，二伯和二伯母都还恼着呢，见了人多，更是燥起来。好不容易等到了今早上，母亲和我赶到祖母屋子里，正巧祖母也担忧着你，就遣了母亲过去二伯母那边问一问，让我留下来陪着等你。若是你哭鼻子，我也好劝一句。没成想，你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沉得住气这话，也要看是在用在什么时候！

老太太一把年纪，还牢牢控着府中的大权。上上下下，几个儿子，就是纳个妾，也得经了她的手。既怕几个儿子跟媳妇感情太好，忘了她这个当娘的，又怕妾室迷惑了儿子的心，掏空了儿子的身子。是以三个房头的妾都是老太太过了眼才准安排下去，就连老太太最宠爱的三太太，早前没问过老太太的意思，就把自己的一个陪嫁丫鬟给了三老爷，也得了老太太一顿申斥。

这样的老人家，最恨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比她聪明有算计，比她沉得住气！

七娘却偏偏在老太太面前说这个话。

罢了，当了几年姐妹，自己早就知道这七娘也是一朵顶级绿茶。

那就比比谁更绿呗。

九娘斗志昂扬，眼看着老太太的眼神刀子一样射过来，忙低着头，用帕子擦了眼角，就是不说话。

见着九娘哭了起来，老太太反而高兴了，忙叫她过去，拉着她的哄，摩挲着她的脸，哄她道：“我的心肝九丫头，可别哭了。是祖母不好，当初只想着给你娘添个帮手，多个人伺候你父亲，没成想花姨娘那个下贱东西，竟是这么个不安分的。也怪你爹，丫鬟抬举的姨娘，怎能亲自教养咱家的姑娘。被个狐媚子哄了几句，连规矩都分不清楚了。八娘更是个不成器的，庶出的丫头片子，敢冲你动手！你等我找你父亲过来好好教训他，给你母亲和你出气。再叫人去补一顿板子给八娘吃。”

九娘就觉得好笑。

当初八娘在二老爷和老太太面前，是何等得意人儿。

老太太不还好几次说花姨娘教导有方么。虽碍着自己嫡女的身份，不好过分捧着八娘。不过自己有的，老太太可都跟二老爷一般，会巴巴的叫人再送一份过去给八娘。

若没有老太太和二老爷的联手放纵，单凭一个花姨娘，怎会把八娘宠成那样。

如今真的宠过了头，却全成了花姨娘的错，八娘也成了庶出的丫头片子。

虽不知道老太太这话有多少分真，可九娘秉承绿茶守则，向来只动口不动手，从不想将事情做死。

八娘到了这个地步，家中这些人各自的小心思也是大半的缘由。没有老太太和二老爷的宠纵，八娘就不会失去了分寸，认识不清楚她庶女的身份应该如何生活，将来会走怎样的路。何况老太太和二老爷当初为了抬举花姨娘还答应了花姨娘把八娘留在身边养大。花姨娘一个家生子抬举的妾，想的做的不过就是教了八娘如何装样子博宠爱，告诉八娘怎样打压了别人谋好处，目光短浅，吴氏眼睁睁看着乐得不闻不问。

身为庶女没有过庶女该有的生活，受庶女该有的教育，八娘的性子坏成这样，真是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