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见吴氏一副不愿意的样子，想到这么多年也的确亏待了她，软下口气道：“我知晓八娘这丫头，不比九娘纯良懂事。不过你好歹是她正经的母亲，便是看在我的颜面上，你也费些心思，总不能等着今后嫁出去了，丢咱们萧家的脸面。”想了想，知晓吴氏的担心，又加了一句，“你放心，前日我说的那事就此作罢了。”

那事情，当然就是八娘改族谱的事情。以往二老爷一心要抬举八娘认到吴氏名下，一个当然是偏疼这个庶女的心思，希望她有个好身份，将来好寻个好人家。否则庶出的女儿，不是嫁到贫寒败落的士族里去，就只能给大家族的庶子做正妻或是嫡子做妾室，一辈子都要受人辖制，难得出头。

不过这回眼见八娘这真性情，二老爷也是死了心。这样的脾性，嫁个不怎样的人家也就罢了，要是一味固执了抬了身份去豪门望族里头去做当家主母诰命夫人，惹出事情来，那可不是结亲，是给萧家结仇，更要丢了整个萧氏一族的颜面，甚至连累以后萧家女儿的婚嫁。这样赔本的买卖，二老爷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做的。

吴氏听见二老爷将话说到这个份上，犹豫了一番，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

二老爷立时大喜。

花姨娘心冷如水，虽没想到一瞬间就被夺了宠爱，倒也能强行控制住自己冷静下来，待着以后再寻机会。

八娘却没有这份心机，早已经气得胸口一鼓一鼓的，一脚踹开上来捉她的媳妇婆子，眉梢都立了起来，指着端坐在一边的九娘骂道：“都是你这个死丫头，没安好心，故意害我，我说你那么大方，一说就肯了，还特特差人来拿缎子给我。素日也是一副不争的样子。原来都是架桥铺路，等在这里想帮着你娘夺父亲宠爱呢。现下还装什么可怜样，我抓花你这张脸，看你再去骗人。”

说话的时候，手指甲已经不管不顾的朝九娘脸上挠过去。

八娘性子泼辣，萧家上上下下除了二老爷，没有人不晓得。谁也没想到八娘气昏了头竟敢当着二老爷和二太太的面前去抓九娘的脸。一时没回过神来，立在了当场。还是九娘自己眼明手快，一见到八娘伸了手过来，人就侧到了一边，摔在了地上。

八娘扑了个空没有抓到九娘，叫嚷着还要再扑过去。

这个时候吴氏早已经反应过来，又急又气的喊了人过去拉开九娘，又哭着扑了过去，把九娘护在怀里，看了又看，生怕九娘脸上有什么损伤。等确认无碍了，才抱着九娘再也顾不得脸面体统的大哭起来！

八娘这一出，也实在出乎九娘的意料之中。

等见到九娘被人制住后，还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神情，九娘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真是没想到……

这个八娘，也不知道平日花姨娘都教了些什么，不把自己和吴氏放在眼里也就罢了，竟连二老爷都看不上。当着二老爷的面要毁自己的容。真要是让她抓实了破了相，在这个注重女子容貌的时空里，只怕自己一辈子也嫁不出去。

失了容貌，不啻于失去贞洁。

大家族中的女儿，不能为家族联姻谋利，当一辈子老姑子，还不如家里先赐三尺白绫弄死对外宣告暴毙来的有脸面！

后怕倒是后怕，也不能让吴氏这么哭下去！

九娘拍着吴氏的背，劝道：“母亲，我没事呢，八姐姐也是一时气急了，您别哭了。”

八娘想要毁了九娘的脸！

吴氏一想到这个，就心口剧痛，恨得牙痒，却又想到二老爷还在这里，只能抱着九娘，一口一个心肝儿，抹泪道：“都是我这当娘的不中用，连自己的亲闺女都护不住！”

二老爷先是被这一场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后见着九娘息事宁人的神情，又听到了吴氏的话。

这么多年故意冷落吴氏母子三个，宠惯花姨娘和她所生的庶子庶女的事体都窜了出来。

满心愧疚之下，二老爷刷的从椅上站了起来，走到八娘面前，一个耳光狠狠的扇了下去，骂道：“畜生！”

先前还得意洋洋的八娘怔住，呆呆望着二老爷。

“连自己妹妹都下得这般狠手，不管教着，将来岂不是要弑父杀母，六亲不认！”二老爷彻底狠下心肠，对着旁边立着的吴氏道：“姑娘动不得板子，从今日起，八娘就关在房里，没我的话，不准她出房门一步，省的她到处丢我们萧家脸面。”

花姨娘扑过来抱着二老爷腿求情，被二老爷一脚踢开，晕了过去。二老爷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叫下人尽快上来抬着送出去关起来。等醒过来，还要补上三十大板。

又有几个仆妇听了二老爷的话上来架住八娘。

二老爷听的八娘嘴里还喊着不要被关，还要随着老太太去庄子上，给国公府的太夫人和国公爷相看，要嫁去做国公夫人的疯话，脸上青筋都鼓了起来，叫人堵住了八娘的嘴，急慌慌把人送走了。

晚上九娘回了屋子，坐在窗前，旁边搁着一盏碧螺春，看着院中绿树桠枝，静默无言。对吴氏院落那边隐隐传来的哭喊声也听而不闻。

碧玉换了三次茶水，三次茶水都是满满的冒着凉气儿。

这可是初夏的时节，也不知道姑娘要坐多久。

碧玉叹口气，立在旁边没说话。

好不容易哭喊声微弱下去，嘈杂都渐渐消退，出去看热闹的珍珠一脸喜气的回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