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所有的字，铁牛从头至尾看一遍，没发现有什么错误，心里高兴，满脸笑容地说：“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我说能全写下来的。”

刁德二背着手，也装模作样地瞧着，哈哈笑道：“铁牛，你果然比以前强多了。可你还是比不过我的。你说，你有我聪明吗？你有我会做事吗？我劝你认输算了，免得明天丢人。”

铁牛仍掉手中的柳条棍，一摇脑袋，说：“我知道我不如你聪明，可我总要试一试的。春香说过的，男子汉就该往前冲。打不过，也得敢打。她还说我要是当了书僮，以后她都会高看我一眼了。”

刁德二脸上的笑容消失一半，问道：“你说什么？是春香在鼓动你跟我争书僮的？”

铁牛涨红脸，忙捂住嘴，说：“不是，不是，是我自己要当的，不管她事儿。”接着，转头瞧瞧那些牛羊，带着几分不安说：“我得去看看牛羊了。”也不管刁德二什么反应，大步走了。

刁德二望着铁牛的背影，眼珠子又红了，大口喘着气，心里好酸，暗道，春香怎么可以这么做啊。你总不能对一个傻子有意吧？

不可能，不可能，刁爷不比李傻子强百倍吗？她又不瞎。

不管怎么样，这个李铁牛必须得死。他挡我的道了。

想到这儿，刁德二心肠一硬，带着浓浓的坏笑向铁牛走去。

铁牛在草地上忙着，正忙着给牛羊查数呢。

他一边迈步，一边点指着分散各外的牛羊。

它们有的立着，有的趴着，有的走着，有的叫着，咩咩的，哞哞的声音，在微风中不断地飘着。

铁牛查过之后，一脸焦急，两脚直哚，说：“怎么会少一只呢？我再查一遍。”

好一会儿忙活，他才轻抚着胸口说：“这回对劲儿了。”抱起一只雪白的小羊羔，轻轻梳着它头上的毛说：“你啊，真淘气，怎么躲草里了，害我着急。”他的语速慢，但一脸的怜爱之情，如对自己的孩子。

换了别人见了，一定会有所感触，对铁牛生起好感，可刁德二不会，他暗自嘲笑着这家伙的愚蠢。

哼，连牛羊数都查不好，你怎么给小姐当书僮啊？你这样的货色给小姐当书僮，不知道会闹出多少笑话来呢。

他笑眯眯地走过去，说：“铁牛，咱们哥俩‘打开窗说亮话’，你真的不肯让步吗？”

铁牛直摇头，说：“不能让，我是男子汉。”

刁德二逼近他健壮的身体，急头败脸地说：“李铁牛，你为什么跟我过不去？你为什么就那么听别人的？”

铁牛见刁德二急眼了，样子好凶，那一张清秀的脸变成紫红，两只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鼻子歪着，嘴张得好大，不禁后退一步，支吾道：“我……我是男子汉。”

刁德二象烈日下的狗一样大口喘着气，气浪直往铁牛跟前扑，还强自抑制着自己的冲动，双臂张开，双手抖着，把音量降低一些，说：“铁牛，你说吧，只要你把书僮这个位子让给我，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铁牛一急，又说不出话来：“我……我……我……”

刁德二脸上露出色笑来，说：“铁牛，你还不知道女人的滋味儿吧？”

铁牛一听这个，脸都涨红了，露出忸怩之色，嗫嚅着说：“你说啥呢，我听不懂。”

刁德二蔑视地瞧他两眼，仰天大笑，笑声把一些牛羊惊起，有的叫，有的跳，有的跑的。

“你笑什么啊？”铁牛的脸更热了。

刁德二止住笑，说：“可怜的孩子啊，这么大了，还没吃过肉呢。”直视着铁牛，象大人瞧一个小娃娃，脸上满是同情。

“那你知道女人的滋味儿吗？”铁牛垂着头，小声问道。

刁德二一撇嘴，双手虚空地抓了抓，猥琐的笑着：“那还用问吗？那滋味啊，好得不得了，象在天上飞。”

铁牛望着他的脸，略有所思。

刁德二确定有戏，便说道：“只要你把书僮的位子让给我，我说话算话，领你进城开荤去，给你找一个最漂亮的姑娘。不，找两个都行，保你乐不思蜀。”说着，他的脸露出邪笑来。

铁牛不安地摸着自己的头，一只脚直蹭着草地，双唇微微张合，就是说不出话。

刁德二心中欢喜，说：“你同意了是吧？我刁德二一言九鼎，我明天当上书僮后，咱们两个抽空就进城，一定让你销魂蚀骨。”说着，哈哈直笑。

别看刁德二个头不算高，长相挺端正，透着股机伶劲儿，笑起来也是挺受看的。

“还是不行。春香可说了，去找窑姐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应该下地狱。我要是这么干了，她以后再也不会理我了。”铁牛双手直摆，脸上带着坚决，也带着惶恐。

刁德二气得鼻子都歪了，吼道：“春香是爹，还是你妈呀？你怎么这么听她的话？”

“我……我……我觉得她的话没错的。她是为我好。”尽管吞吞吐吐的，铁牛总算把自己的意思说清楚了。

刁德二一把抓住铁牛的衣领子，大喊道：“你是不是看上春香了？”按他的意思，是想提起铁牛，扔出去，摔个仰八叉，可他做不到。

铁牛见刁德二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心里害怕，说：“我是……我是……可是……可是……”他考虑着措词。

刁德二盯着铁牛的脸，嘿嘿笑了，说：“没什么可是的，看上就是看上了。你一个男子汉，难道连这个都不敢承认吗？”

铁牛双唇张合好一会儿，才说：“我是看上她了。”说完这句话，心里好轻松。

刁德二放开他，冷笑道：“这不完了吗？你可知道，她可是我刁德二看上的妞，谁也不能动她。谁动她，我跟他拼命。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只要你把书僮位子让给我，我就不跟你争春香，你看怎么样？”

铁牛脸上一喜，说：“这个……这个……”

刁德二咧嘴一笑，说：“什么这个那个的，就这么说定了。”

铁牛突然一拍大腿，一脸悲伤地说：“春香说过，她一定要嫁给有钱人的，不会嫁给穷人家。”说着，他颓丧地蹲下来，双手抱着头，一脸的苦痛。

刁德二不以为然，说：“这下你可以死心了吧？你还有有心情跟我争书僮吗？”

铁牛睁大眼睛说：“这不是一回事儿。明天我还是要考试的。”

听了这话，刁德二真恨不得掏出一把刀，在铁牛的身上刺几个窟窿。

费了半天劲儿，等于狗放屁。这小子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必再饶舌了，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吧，不必手软。

“李铁牛，枉我还把你当亲兄弟。得，得，得，你既然不让位子，那就走着瞧。”他狠瞪着铁牛，目光相当狠毒。

铁牛站起来，露出窘态，说：“不好意思，别的事儿都行，这个不行。”他挠挠脑袋，局促不安的。

刁德二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这没啥，这没啥的，明天不管谁胜谁败，咱们以后仍是好兄弟。”

铁牛听了感动，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说：“对，对，还是好兄弟。”

两张脸都是笑，铁牛的笑容是憨厚的，热诚的，而刁德二的笑容可是假的。

他心说，你能笑就多笑一会儿吧，反正你也没有多少时间笑了。

刁德二擦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嘟囔道：“这鬼天气，真他妈的热啊，要把人变成烤红薯了。”

铁牛也擦擦汗，回应道：“是热啊。”眯着眼睛，瞅瞅白日头。

刁德二就势说：“铁牛，咱们下河洗洗澡，凉快凉快吧。”

铁牛直摆手，说：“你去吧，我不去。你知道的，我不会水的，以前被淹过，差点死掉了。”

这事儿刁德二当然知道。那是前几年的事儿。有一次，铁牛被伙伴们领着下河洗澡，有人捉弄他，使他滑到深处，差点没上来。幸好师父李三在附近经过，把他救上来。从那以后，铁牛见水就哆嗦，见水就后退。

“你不会水，我会啊。有我在，你还能有事吗？”脸上的笑容别提多热乎，多友好了。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诚意。

“那也不行啊，牛羊都在这儿呢。”铁牛一指草地上的牛羊。

刁德二一拉铁牛的手，哎了一声，说：“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在这一片，谁敢偷柳老爷家的东西，谁是不想活了。”说着，拉着铁牛往河边去。

铁牛顿住脚，刁德二拉不动，回过头说：“又怎么了？”

铁牛望着河的方向，说：“我可听人说了，这里的水很深的。”

刁德二眼珠子一转，说：“也是啊，这片水是深。走，我领你往东边去，东边的有水浅处。咱们凉快一下就上来好了。”

心说，也好。这里离道路近了些，万一自己下手时路上有人，那可不好玩了。既然你要水浅的地方，我就领你去一个隐蔽点的地方，保你漂上来，别人都看不到。

再者，村里人多数有睡午觉的习惯，很少出来。他们洗澡，也不会选这个时间过来。所以，正适合下手。嘿，就这么办。

刁德二亲呢地拉着铁牛的手。铁牛又去数了一遍牛羊，又把鞭子藏好，才跟刁德二走。

他并不知道，这个跟他称兄道弟的家伙正领他去鬼门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