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鄙府有六小姐的话，在下定为通传。只不过……”

姜侠一个铁骨铮铮的大男人，见到姑娘却脸色红涨，他故意放慢语调，不使自己说太快结巴。

“姑娘，好像搞错了！鄙府没有六小姐，甚至连小姐也没有。我爹娘只生了我们兄弟五个，并无生女孩儿的福气。”

没有……六小姐？

这个世上……没有姜南初这个人？

卫稚鱼如遭雷击一般，愣住了。

她原以为，自己只是取代了“卫稚鱼”的身份，余下的一切都同重生前一般，按部就班地进行。

可没想到，姜南初的存在竟然完全被抹煞了！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卫稚鱼想到自己竟然从未存在过，姜家从头到尾根本没有过她这个女儿，不禁如遭雷击，眼圈不争气地红了。

“哎，哎姑娘！你哭可以，但是你不能在姜府门前哭啊！”

姜侠本来就不善与女子打交道，眼下一个俏丽姑娘在自家门前哭哭啼啼，他不禁方寸大乱，如芒刺在背一般，觉得往来路人都在看他。

“姑娘，你在我门口哭，人家还以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姜侠苦不堪言，“我还没成婚，这事儿传出去，对你，对我，都不好啊！”

姜家……居然没有女儿……姜南初竟然从未存在过……

卫稚鱼潸然泪下，但一眼瞧见大哥惊惶的脸，只能抹干眼泪，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这时，一辆精致的马车停下，一位慈眉善目的贵妇人翩翩下车，她望着卫稚鱼的背影，微微蹙眉，“侠儿，那位姑娘是谁啊？”

“哦，她呀，她是认错人了，来咱家找六小姐！”

“六小姐？”姜夫人无奈苦笑，“要真有个女儿就好了，我命苦，没有生女儿的福气，只得了你们五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夫人急什么？”姜夫人的近身嬷嬷搀扶着她，谈笑道，“公子年龄也到了，以后还怕没媳妇儿疼吗？夫人……夫人？”

嬷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您瞧什么呢？”

远处，一个瘦削的少女身影踽踽前行，她身披青色斗篷，短短几步路走得跌跌撞撞，似乎满腹心事一般。

“没什么，随便看看。”姜夫人心中有股奇异的亲切感，却不便多说，她收回目光，微微一笑，“回府吧。”

一路上，卫稚鱼都神思恍惚，情绪低落。

小瑕服侍在侧，敏锐地察觉到了主子的异样，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脸色。

“小姐……”

“小瑕。”卫稚鱼平复了许久，最终决定认命，于是她抢先道，“先别回府！咱们先去趟如玉堂，给阿娘添置点金银首饰。再去一趟采云斋，给弟弟买些蜜饯果子。”

前世，卫稚鱼曾见过陈姨娘和三少爷几面。

印象里，陈姨娘脸上有一块被开水烫伤的疤痕，丑陋不堪。或许是因为不受宠，她总是素面朝天，荆钗布裙，连受宠的仆妇都比她穿得体面。

而三少爷，今年已经四岁了，却长得比两岁的孩子都矮。

他瘦得皮包骨头，鼻子上还挂着一把大鼻涕，眼神阴冷冷的，瞧着就可怜。

“金银首饰？蜜饯果子？”小瑕讶异。

“对啊。”卫稚鱼见她表情不对，“有何不妥吗？”

“当然不妥了！咱们哪来的钱，买东买西啊？”

“份例啊！”

四品言官的俸禄还算可以，总不至于克扣女眷份例吧？

“份例？”小瑕像听天书一般，“小姐，您的脑袋是不是今天下午磕坏了？咱们春风苑哪来的份例啊，我们从来都是自给自足，自负盈亏啊。咱们平时绣花纳鞋，不就是为了赚钱，讨口饭吃吗？”

“什么？自己动手……绣花纳鞋？！”

卫稚鱼如坠冰窟。

她前世活了二十余年，还是头一次听说，堂堂四品言官之家的妾室，竟要自己绣鞋卖钱！

“小姐！”小瑕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瞪大眼，“你磕到了脑袋，莫不是……连怎么绣花都忘了吧？”

呜呼哀哉！卫稚鱼叫苦不迭。

前世，她乃威风凛凛的将门虎女，刀枪剑戟钩，不在话下！

可一根轻飘飘的绣花针，她着实捏不起来。

“这个……”

卫稚鱼连忙替自己挽尊。

“一张绣帕一文，一双布鞋三文，就算一天卖十张帕子，十双布鞋，才能得四十文铜钱，还不够去月明楼喝一盏茶的！况且，这四十文里，我还没算上布料针线的成本呢！”

卫稚鱼脑子转得飞快，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靠劳力赚钱，咱们得绣到猴年马月去！以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少干！”

“可要是不绣花做鞋，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小瑕委屈巴巴，“春风苑的饮食，都是单独的，咱们起火烧造，都得用钱，还有陈姨娘和小少爷的病，都要花钱啊！”

钱钱钱，都是钱！

卫稚鱼的头都大了。

本以为重活一世，她当拳打渣男，脚踢恶女，可没想到，居然有一个病秧子老母和弟弟要养！

她纤眉微蹙，忽然想到一个好点子，眸中掠过狡黠之色，“小瑕小瑕，你手里现在还有多少铜板？”

“还有……还有……六个铜板。”

小瑕一摊手，抖了抖一串黄澄澄的铜钱，“咱们的钱都在这儿了，总共就这么多。”

“六文，够了。”卫稚鱼粲然一笑，夺过小瑕的铜板串，“走，本小姐带你赚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