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说中心事，豆芽儿再也按耐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都怪我是男孩儿！就因为我是男孩儿，阿娘才吃了那么多的苦！姐姐你才嫁不到好人家，都怪我……怪我……”

他终于可以卸下伪装的面具，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多懂事的孩子！

年仅四岁，就洞若观火，体察人心。

想想自己四岁的时候，还跟几个哥哥在泥潭打滚儿呢！

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铮儿乖，咱们不哭了。男人之泪值千金！就算哭，也要让坏人先哭！”

卫稚鱼耐心地给他擤了鼻涕，才要拉着他的手下房，眼梢一瞥，不禁呆了，“你……这是在自学《千字文》？”

这本《千字文》被揉搓得不成样子，边缘都打卷了，甚至中间还缺了几页，但不妨碍看书之人用毛笔认真批注。

卫稚鱼借着月色，仔细端详了书上小字，惊讶道，“这些字，都是你写的？你识字？”

她听小瑕说，整个卫家只有卫容歌请了先生，在家教引。

卫大人嫌族里的学堂束修太贵，就没给卫稚鱼启蒙。

至于卫峥，他是个傻子，饭不吃到鼻孔里就算不错了，还读什么书！

因此春风苑的两个孩子都大字不识，愚笨不堪。

见卫稚鱼激动得攥紧了自己的手腕，卫峥莫名其妙地有点惊惶，小声道，“是……是我写的……族里开了学堂，我在窗外听教，一来二去，就学会了。”

“还有！”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细弱的脖颈儿都憋红了，十分郑重地强调，“这本《千字文》是卫明堂哥不要了，我才拿走的！是我捡的，可不是偷的！”

堂堂四品言官的一双子女，爹爹竟然一个大字儿都不出，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原主为了生存，没少在族里蹭东西，经常招致嘲笑，因此小卫峥格外敏感，自尊心极强。

随随便便听几句，就能学会？

卫稚鱼像捡到聚宝盆一样激动，这个弟弟不仅不是傻子，还是个神童啊！

她拉着卫峥的手，小心翼翼地下梯子，“铮儿，从今往后，你不用再装傻了。有姐姐在，没人再敢欺负咱们！”

“真的吗？”卫峥不敢相信，他委屈巴巴地抽了一下鼻涕，“姐姐，我真的不用再装傻子了吗？我怕夫人生气。她一生气，就来搓磨阿娘，搓磨你……”

“铮儿不怕！”卫稚鱼微微一笑，朝太阳穴轻轻一指，“你放心吧，姐姐这里有办法呢！”

……

没过几天，就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簪花棋会”。

“簪花棋会”上，乐章长公主会献出一盘精妙的棋局，让全京城名门望族家的公子小姐们来解。

谁解出来了，谁就会得到乐章长公主亲自剪下一枝菊花，簪在鬓边。

得皇族亲自簪花，这可是无上荣光！

长相美貌的闺秀，还会被宫里来的娘娘看中，赐给王爷当王妃！

因此，全京城的名门贵女们都对“簪花棋会”趋之若鹜！

不少人买通公主府的仆人，刺探今年的棋局布局，找下棋高手提前传授解决之法。

而卫稚鱼清楚地记得，六年之前的“簪花棋会”，得胜者乃卫容歌！

皇后当时很高兴，想把她许配给寿王娄玄松当侧妃，但当时的娄玄松还巴着姜家，想和姜南初联姻，因此赶紧以自己有意中人为由，当众拒绝！

卫容歌一向跋扈骄傲，岂能容忍被心爱男子当众羞辱？她不肯恨娄玄松，只能把滔天的恨意转移到姜南初身上。

想来两人的梁子，就是那个时候结下的！

……

又到了“簪花棋会”那一日，富丽堂皇的长公主府，门庭若市，往来客人穿梭不绝。

一辆装饰着孔雀羽毛的华丽马车，缓缓停下，帘栊掀起，落下一只纤瘦秀美的玉足。

“长公主府果然气派啊！”

卫容歌仪态万千地下了马车，抬眼望着公主府的门楣，由衷赞叹，“连区区一个公主府都这样气派，何况是寿王府，晋王府，东宫……皇宫呢？”

阳光下，她美艳的脸庞野心勃勃，凤眼微眯，流露出一丝狠戾。

“乖女儿，不急。”望着她美丽精致的侧脸，卫夫人不由得意一笑，“过了今天，你也会鲤跃龙门，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容歌一定勤力，绝不负母亲厚望！”

卫容歌唇角微抿，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忽然，她柳眉微蹙，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不过，卫稚鱼那个讨厌鬼，今天不会来惹事吧？上次她机关算尽，害得女儿在寿王殿下面前抬不起头。今天长公主也在，女儿怕……”

“放心。”卫夫人抬手，抚摸女儿锦缎般柔顺乌黑的长发，“给二房的请帖，你娘我早就派人扔井里了！而且公主府的门卫，我也打过了招呼，绝不会放她进府的。你就放下心，好好预备着，大放异彩吧！”

有母亲这句话，卫容歌才安心，她再次看了一眼手心的纸条，最后默记了一次棋局招数，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同卫夫人进了公主府。

而紧随她们的，则是三个徒步而来的人。

长公主府的门卫一瞥三人，顿时警觉，“这里是公主府，不是卖菜的地方，你们以为什么人都能进来？去去去！”

“我们有请帖。”卫稚鱼不卑不亢地走上前，递上一张皱巴巴的请帖。

“我爹是弘文馆学士，卫庭。我是他的庶出女儿卫稚鱼，这是我弟弟，卫峥。我家婢女，小瑕。”

“哦，原来是卫家的公子小姐啊！”门卫拉长了语调，一脸意味深长。

他刚刚才得了卫夫人的消息，要他拦截卫家庶女。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今天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卫稚鱼进这个门！

“有请帖也不成！”

门卫故意刁难，他指着卫峥，直翻白眼，“他一个傻子，万一忽然发起病来，吓到了长公主怎么办？你担待得起吗？赶紧滚！别在这儿废话！”

“我弟弟不是傻子！”卫稚鱼恼怒地皱眉，“我们有请帖，又不是故意擅闯，你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说不行就不行！有请帖又能怎样？”

门卫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请帖撕成碎片，朝卫稚鱼脸上一甩，“现在，你们连请帖都没了！”

碎片如雨，全撒到卫稚鱼头脸上，她不由怒火攻心！

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今天，这个门必须进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她眼神发狠，豁然抓起一根棒子，朝门卫缓缓走近。

“你……你要干什么！”

门卫大吃一惊，对面的女子虽然年轻瘦弱，但不知为何，她眸光如箭，令人莫名胆寒！

他朝后退了几步，惊惶道，“你……你还想打人不成？来人呐，卫家的庶女要发疯了！”

“且慢！”

这时，身后响起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卫稚鱼听见后，竟浑身颤栗，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