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印堂发黑，冤亲债主全都组团去阎王爷那告你的状，你的大限将近了！哈哈！”卫红军在心里给自己这出表演打了个满分。

阴阳先生“扑通”一下跪在了卫红军的面前，这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你能死而复生，一定是哪个仙家老祖显了灵通了，求仙家老祖救救我吧！”阴阳先生跪在那里，他的头好像一个锄头在刨地一样，不一会儿地上还真刨出来一个浅坑。

那些退完份子钱的村民本来都走得差不多了，但是一出好戏又拉开了帷幕，谁都不想错过，现在又不是农忙的季节，生活本就无趣，不一会儿，看热闹的人就又围了好多。

卫红军上一世在办公室里看过86版电视剧《西游记》，于是他就学着观世音菩萨骂孙悟空“你这泼猴”的口吻来吓唬阴阳先生，卫红军先是浑身一哆嗦，假装有神仙落座的样子。

“福生无量天尊！你这恶人只是学了我道家一些皮毛之术，竟敢败坏我教名声，我奉道家师祖之命今日前来送你去地狱偿债！”卫红军双眼紧闭，语气舒缓有度。

“我不敢了，求你家师祖饶我一命吧！再也不敢了！还求神仙爷爷救我一命！”阴阳先生还是不停的磕头作揖。

“你的阳寿未到，但已被你损耗殆尽，不过……”卫红军并没有把话说死，在他旁边的红香偷偷的捂嘴笑了一下，她知道哥哥一定是装神弄鬼吓唬阴阳先生呢。

“从今以后如果你能日行一善，并且不再以阴阳之术或道家之法骗人，你的寿命自会延长。”

“我以后就回家种地，再也不当什么阴阳先生了，天天做好事儿！”阴阳先生又赌咒发愿的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有些信了，有些人在当笑话看。

阴阳先生最后也没拿到那九十九块钱就哆哆嗦嗦的溜了，不管他日后还会不会当阴阳先生赚钱，总之，十里八村肯定是没人再敢找他了。

人都散了，天也黑了，卫顺把那些没吃的剩菜还有折箩都分给了亲戚和左邻右舍，自己也留了挺多的，虽然这些菜他们平时都舍不得吃，给了别人更心疼，但是夏末秋初的北方白天最热的时候也有二十几度，吃不了坏了扔掉就可惜了，整个村里都没一台冰箱，只有地窖用来储物。

“红香，你多吃点！瞧你瘦的！”卫红军心疼妹妹，他夹了一块红烧肉到红香碗里。

卫顺也才两个多月没见闺女，他也纳闷这孩子咋就瘦了那么多呢，“红香，你在学校学习很累吗？还是我给你拿的生活费太少你吃不饱啊？”

“哪有你和妈下地干农活那么累，我学习不累，钱够用，我也能吃饱！”

卫顺直到放下了碗筷也还是想不明白闺女瘦的原因。

“爸，妈，哥，我有件事想跟你们说。”红香低着头，声音很低沉，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咋了香儿？是考试没考好吗？”卫顺并没有往坏处想。

“我……我不想上学了……”红香语气坚定，这肯定是她想了很久才决定的。

卫顺和卫红军都十分诧异，因为卫红香知道只有上学才能改变命运的道理，红香看着爸爸那不解的眼神，她知道爸爸一定特别失望。

只有孙秀兰突然喜出望外，卫红香要是真退了学，每个月至少能省下十几到二十几块钱，眼看要到农忙季节了，卫红香好歹也能顶的上半个劳动力。

“你为什么要不念了？”卫顺的胳膊有些颤抖。

“听到哥哥的死讯时，我特别自责，我就想，假如我没来县里上高中，我就能照顾我哥了，他就不会死了！”说着，红香两眼湿润了起来。

“你哥现在不又活过来了吗？而且脑子还好使了，你退啥学啊？”卫顺仍然不解。

“我在回来奔丧的路上就在心里向老天爷暗暗发誓赌愿，如果能让我哥活过来的话我再也不去念高中了！这辈子都守着我哥！”

昏暗的灯光下一家子人都哭了，除了孙秀兰，不过孙秀兰听完这丫头的话后心里也热乎乎的，她庆幸卫红香不是个白眼狼，没白养她一回。

“红香，你看我现在都跟正常人一样了，你就安心的去上你的学吧！你学习这么好，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卫红军知道那个年月的大学生有多金贵，国家改革开放人才稀缺，77年恢复高考到现在又没几年，可偏偏大学录取率又极低，就连专科生毕业后国家都包分配，要是考上个本科，那在整个乡里都会轰动，改写命运的途径千千万，但是只有高考才是相对最公平的，考上大学就会改写人生，甚至是改写一个家庭、一个家族的命运。

“你们谁都别劝我了，我都跟老天爷发过毒誓了，以后我就守着我哥哪儿也不去！”红香的眼神十分笃定。

“守着你哥？你以后不嫁人啊？你哥不娶婆娘啊？”

“爸，反正我和我哥也没有血缘关系，我就给我哥当媳妇了！”红香低头，白皙的脸颊上有了些许绯红，“这个念头并不是因为我哥现在变得正常了我才做的决定，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道教分为正一和全真两大派，正一派可以做居家道士，并且可以娶妻生子，吃三净肉。全真派戒律则比较严苛，他们不能结婚，要吃素，必须做出家道士生活在庙里。

卫红军前世所在的肆当山道观就是属于全真派的，他打娘胎里就单身，一直到死都没有对任何女人有过心动，因为主持曾经告诫过众弟子，“修行就一定要去爱断欲！”

听红香说要给自己当媳妇，他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卫红军知道红香不是自己的妹妹，可那也毕竟是原主的妹妹啊！这个姑娘竟然能以妹妹的身份让一个曾经的修行人动了心，卫红军赶紧在心里默念断欲咒。

“别胡闹了，你要是嫁给你哥，那不得让人笑话死啊？”卫顺知道红香是担心他哥哪天要是再变回傻子，以后没人照看。

“红香，你请了几天假？”卫红军故意赶紧把话岔开。

“哥，我请了三天。”

“那后天一早我送去你上学，你要听咱爸的话，咱农村人改变命运的机会可不多！古语有云，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哥，古语还说过另一句话呢，百无一用是书生！有些人是能平步青云，可也有些人成了孔乙己。”

红香知道自己在强行狡辩，她皱着眉，她害怕自己一回到学校后，她向老天爷发的大愿要是不灵了，那她后悔可能都来不及了。

红香拿起了柜子上的书包，她竟然从里面拿出了一袋子糖来。

“哥，半个月前我就买好了，这是你最爱吃的大白兔奶糖！”红香拉过哥哥的手塞了过去。

谁都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大家都明白为什么红香会瘦这么多了，每个月家里给她的饭钱也才有15块钱，这大白兔奶糖是按斤称的，一斤就卖六七块钱。

第二天天刚放亮，鸡还没叫卫顺就醒了，他害怕昨天发生的事就是自己做的一场梦，他赶紧扭头看向躺在旁边的卫红军，“红军呢？”

卫顺突然这一嗓子吵醒了还在熟睡的孙秀兰，“你喊啥呢？”

“儿子去哪儿了？”

“上厕所了呗，还能去哪儿？”孙秀兰把被盖在头上继续睡觉。

卫红军只睡了两个多小时就偷偷的穿上衣服拿着手电去了北山，原主就因为独自上了北山，远远的看见了野猪，吓得原主慌忙的往回逃，结果就一个跟头给摔死了。

卫红军要杀了野猪给原主报仇？当然不是！

道家的生死观是“生死气化，顺应自然。”更何况当时那几头野猪正在睡觉，根本就连卫红军的影子都没看见，肆当山里就有野猪，道士们中的菜地和谷物总会遭到野猪的破坏，卫红军也是在那时摸清了一些野猪的习性。

野猪在这个年代还不是什么保护动物，是可以随意捕杀的，就算三四十年后野猪也没能混上一个保护动物的称谓，但庆幸的是野猪在后世归为了“三友动物”，是被法律保护的。

卫顺从炕上爬了起来正穿着裤子，“扑通”一声，好像谁把装了二百斤粮食的麻袋扔在地上的声音，卫顺都还没系腰带就拎个裤子跑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