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日进斗金的买卖让很多人看着眼红，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里仍然没人敢动吴家，大多都忌惮吴家在南江省一带的势力。

但隔壁龙石县有一伙土匪可是敢想又敢干，他们联合龙石县某位大官把吴家给算计了，夺了产业，占了老宅，还抢了钱财，吴老爷子急火攻心后一病不起，没过多少时日就死了。

“你还想着要把大院夺回来吗？”

“这院子都换了好几个主人了……”吴凡失落的看着脚尖，用力的踢飞了一块马路上的石子。

吴凡想过要报仇夺回祖业，可他连当年是谁害死的他爷爷都不知道，那时候他还没出生，父亲自死都没有说过仇人是谁，因为不想让儿子白白搭上性命。

“吴凡，你救我一命，我帮你报仇怎么样？”卫红军再次把手搭在了吴凡的肩膀上。

吴凡笑了一下后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卫红军不懂吴凡摇头的意思，也许是怀疑他的能力，或许是吴凡有自己的打算。

河阳县第二中学的后身是一大片的平房，县城里平房的环境可比农村还要差，竟也有人家在这么密集的环境里养猪，臭味隔得老远就能闻到，经过猪粪堆的时候，卫红军直接把手铐和钥匙都扔了进去。

吴凡推开了一扇大门。

这房子比吴凡想象中的要好，至少比其他人家的房子看得顺眼，他以为吴凡会住在桥洞子下面或是水泥管子里，稍好点的话也可能住在一间里倒歪斜的小土房里，“你这房子也挺不错的嘛！比我家在农村的土房强！”

“这房子不是我的，我只是帮人家看房子的，房主是一对中年夫妻，我小时候他们就认识我，还总给我吃的。”

“他们是做什么的？”

“男人好像是当官的，三年前调到外地了，去年回来过一次，看了看就走了。”

吴凡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起了一把笤帚扫了扫房门前堆积的柳絮，院子虽然不大，但是房子盖得却很周正，院里归置的很干净，吴凡竟然没让地面的砖缝中间长上一棵草。

“这家男人就算当官也肯定是个清官吧？”

“听说国家给分的楼房他愣是没要，说是让给了有需要的未婚男同志。”吴凡正说着，他拿出钥匙打开了一个小的仓房。

“红军大哥，请进！”吴凡笑眯眯的伸出一只胳膊半弓着腰，他见县委招待所的美女迎宾就是这样对待食客的。

“原来你住仓房啊，还以为你住他们家的正房呢！”

“本来是让我住正房东屋的，我不肯，怕把屋子弄脏了，更怕有天他们会卖房子，那我还得睡露天该不习惯了！”吴凡把肉用清水洗着，应该是要生火做饭。

卫红军有些心疼，“你别做饭了，我今天卖肉卖了好几百呢，你洗洗脸换身衣服，我请你出去下馆子！”

让吴凡收拾一下自己，没想到他就只是打了盆清水洗了洗脸，也没有擦脸的毛巾，更没有换衣服，因为他就只有这一身。

吴凡本以为卫红军会带他去小吃部吃面条或者肉馅包子之类的，没想到竟领他去了国营饭店。

“去去去，我们这不接待要饭的！赶紧走，别耽误我们做生意！”卫红军刚推开饭店的门，一个眼尖舌快的服务员就赶紧跑了过来叫嚷着。

“谁是要饭的啊？吃饭又不是不给你钱！”卫红军有些愤怒了，没想到任何一个时代都是会以貌取人的。

“我都看见过他要饭！至于你……”服务员上下打量着卫红军，她见眼前这个男人虽然穿着土里土气的但衣服还都干净，但是他是跟这个小叫花子一起进来的那多数就也是叫花子，“你要拿出钱来，我给你打八折！”

能在国营饭店上班是一件很体面的工作，饭店一般是集体或国有性质，所以就连服务员都是很牛气的，有的顾客说自己从来没在国营饭店看过服务员的好脸色，那绝对是事实，甚至有的国营饭店里竟然贴出了“不许打骂顾客”的警示牌。

卫红军从兜里直接掏出一沓子已经捋好的“大团结”来，好多零钱他都没往外掏。

刚才还一副傲慢的服务员瞬间就绿了脸，她承诺的给客人打八折，饭店少收的那部分钱就得由她来补。

就在这时，卫红军突然闻到了一股香气，她确定这绝对不是菜的味道，原来是他旁边桌子的一个女顾客突然站了起来。

“你这女同志说话简直太尖酸刻薄了！你比乞讨的人只是机会好，多了一份工作而已，大家都是工农阶级，况且人家还不是乞讨的，你这么说话就是在树立阶级矛盾！主席都说过，高贵者最愚蠢！来国营饭店难道还得看出身？”

这个女孩的话带着一点京腔，声音虽然不大却句句都像是在打这个服务员的脸，女服务员眼看就要哭了，不知哪桌的客人带头大喊了一声“好”后，整个饭店的客人都为这个姑娘的仗义执言纷纷鼓掌，服务员终于捂脸哭着逃了。

“谢谢你啊美女！”卫红军只是想表达一句谢意，但是他说完这句话就立马后悔了，这姑娘瞪了他一眼就坐下继续吃饭了。

“美女”是后世的人对女人的一种大众称呼，也就相当于八十年代的一声“女同志”而已

，可是此情此景，卫红军觉得那姑娘一定在心里骂他是臭流氓。

“咱们去靠窗的那个空桌怎么样？”

“行。”吴凡不敢多说什么，虽然只是吃个饭而已，但是刚才被服务员瞧不起的一幕让他浑身不自在，他宁愿卫红军请他在街边吃两个豆沙卷也不愿再来这里了。

卫红军特意找了一个能看清刚才那个姑娘侧脸的位置，这时又一个服务员走了过来，表情跟刚才那位一样的苦大仇深。

“两位吃点什么？”

“两屉猪肉包子，一份冷盘，一份酱牛肉，一只熏鸡，再来一个清炸虾球，就这些吧！”

“红军大哥，点这么多得花多少钱啊？再说也吃不完吧？”

“也就二十几块钱吧！”卫红军笑着拍了拍自己装钱的兜。

那个年代的人食量都很大，哪怕是女人，吃上个三四碗饭都再正常不过的。

菜都上齐后，吴凡眼里闪闪发光，他好像看到了金子一样，刚才还说卫红军点多了会剩，结果卫红军一个包子刚咽下，他就发现吴凡已经吃完了一屉，酱牛肉也剩的不多了。

“你慢点吃别噎着！”卫红军把自己的那屉包子推到了吴凡面前，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卫红军觉得吴凡有点可怜，他在心里寻思着，这孩子一定是饿了几天了吧。

“我吃完了红军大哥，你……是不是没吃饱啊？”吴凡吃完才反应过来，这一桌子吃食几乎都让他一个人吃了。

“我早上在家吃的多，根本也不怎么饿，来这我就是请你的！重要的是你吃饱了吗？”

“我饱了，饱了！”吴凡笑嘻嘻的摸着刚刚鼓起的肚皮。

卫红军虽然没吃什么，但他也饱了，因为有一个词叫秀色可餐，一顿饭的工夫，那个女孩的样貌已经牢牢的刻在了他的心里。

女孩的鼻梁很高，眼睛很大，五官棱角分明，似乎有一种无以言表的高贵气质，冷艳中又不失英气，穿着也很时髦，一看就不是这个小县城里的人。

卫红军走到前台结了账，顺便也把那女孩的饭钱结了，并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他是在感激女孩刚才替他俩说话。

卫红军没有提要打八折的事情，结完账后带着吴凡悄无声息的走出了饭店。

“喂，那位同志你等一下！”

卫红军回头，原来是那女孩。

“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