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判虽在此前表现出了太多的不礼貌，但当他再晕倒时，同为一监之友，书生和秦大哥不仅没有伺机报复，甚还将他再挪到了草席上。

“秦大哥，他是不是有病啊？”书生蹲在陆小判身边地问。

“这你得问他，我又不是断病的大夫。”秦大哥坐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墙角。

“啧啧啧！”看着陆小判现在的那张脸，书生忍不住要啧啧称奇起来。“秦大哥，你有见过像他这么漂亮的人吗？”

若知别人用漂亮来形容自己，陆小判定会跳将起来狠狠教训他一番。

“漂亮？”秦大哥极不屑地道，“朝廷就是因有太多懂漂亮讲漂亮的人，才会变成现在这模样。”

“秦大哥！”书生急忙转头看门口，随即爬到秦大哥身边坐下。“秦大哥，这么喜欢妄论朝廷，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么想知道？”秦大哥一脸不怀好意地看他。

书生先是表现出了极感兴趣的模样，可见秦大哥戏谑的表情，忽又把那将到嘴边的话给生咽了回去。

“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惹麻烦。”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时，许久不曾出过声响的监舍忽然响起钥匙碰撞的声音。

“这是要提犯人了？”书生正想跑去门边看看谁会这么倒霉，可他还没动，三个衙役就出现在他们牢房的门口。

“柳青是哪个？”其中一个衙役喊。

没人回答，书生也只能够好奇地看秦大哥，然后意识到什么的将目光转向那张清秀至极的脸。

“怎么，还要我来请？”见无人答话，衙役音调又涨几分的同时，也已开了监牢的门锁。

走进，看到席上躺着的陆小判，先是伸脚踹了踹，见其没反应，方又转向了书生。

“他怎么了？”

书生未答，从衙役出现门口那刻起，他就缩瑟了起来，很怕他们似的。

未免提前出现不必要的冲突，秦大哥答道：“自从送进监狱后，他就没醒过。你们要提人，总得让他醒过来才行。”

“犯了那么大案子，居然还能睡得着？”衙役自动略过秦大哥的后半句。转身，一人已端来了门口尚余一半的水瓮。

“你们要干嘛？”见他们模样，秦大哥就欲起身来阻止，却被醒过神来的书生一把又给拽回了地上。

“秦江，我劝你最好还是老实点，这是监牢，不是你的土匪窝。”

说完，他就捧起那瓮水，自上而下全都泼到了陆小判头上。

“嗯？”

陆小判从睡梦中惊醒，一个激灵就从席上坐了起来。

“谁他娘的泼我？”

抬头，他看到了那三张极严肃的脸。他们身穿官服，头戴红黑相间的冠帽，除了一人手拿一串钥匙外，其余两人都挎着腰刀。

而他抬头的瞬间，三人明显也都愣了愣。

他们不知被雨淋湿的美人什么样，可是当得陆小判抬头，他们从那张脸，那双眼睛里边看到的，无疑会让他们回味很久的时间。

漆黑如墨的头发黏在脸上，那是楚楚可怜。可在楚楚可怜中，那双眼的灵动里，似又带着些桀骜，就像他骂出来的话一样。但是他们都已选择性的忘记了。

楚楚可怜与桀骜，两种完全不搭的东西，却是出现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上，且还没有丁点不适的地方，仿佛生来便如此。两种神情的叠加，凭空又给陆小判他增加了神秘。

“官爷？”不太确定的起身，陆小判带着谄媚的笑，很卑微向两人鞠了躬。混迹社会十多年的老江湖，捕捉到了一些信息后，他可不会傻到与这些人对着干。“抱歉抱歉，不知三位官爷大驾，是我······”

不待他说完，衙役便是打断道：“你就是柳青？”

“柳青？”陆小判先是一愣，随即想起梦中那人的回答。

“红楼柳青，字若白！”

“原来你真的叫柳青啊！”他在心里如此想，然后便又决定了什么。“我虽已经离开原来的世界，名字却会再被许多人提起。可你呢，直到身死，也没人知你叫什么，喜欢什么。放心吧，我没那么自私，不会占有你的全部后就把你随意地抛开。柳青，从今天起，我就叫柳青，我会带着你的名字、回忆和不甘，以你的身份走遍那些你想去却没去的地方。”

陆小判抬头，他在告别那个既给过他无数希望也给过他无数黑暗的世界，他在告别陆小判，那个直到最后一刻都还相信爱与正义的傻子。

“再见，我曾深爱的祖国！”

“再见，陪伴了我三十年的陆小判！”

告别总是带着些伤感，所以眼泪流下时，不只衙役感觉很突然，便连他自己，也都惊讶了一会。

“抱歉抱歉！”连忙擦干脸上的眼泪，陆小判，不，现在应该是柳青了。他笑着，语气坚定道，“启禀官爷，我就是柳青！”

一会哭一会笑，再加他那副面孔，怎么看都和现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更别说他还犯下了滔天大罪。

哪怕心里再如何不解，衙役也不得不执行来此的公务。他们收起初见时的惊艳和之后的不解，继续冷声道：“既然是柳青，那就陪我们走一趟吧。”

柳青没再说什么，只听话地跟他们身后。出得牢门，他被戴上了枷锁，那种将手扣在板子里边的枷锁。

柳青虽是很听话跟他们的身后，但直到现在，他也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他觉很有必要弄清这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他很小心地开口：“官爷？”

“嗯？”衙役转头。

“抱歉啊，我能烦劳问您一下吗，我到底是犯了什么罪啊？”

“你不知道？”

“嗯！”柳青重重地点头。“我晕了很久，醒来时，人已经在监狱了。”

“你想说你没杀蒋四爷？”

“杀人？”柳青停下了步子，除被杀和杀自己外，他可没有一点杀人的记忆。“这怎么可能，我一直是晕着的，怎么可能杀人呢？”

“走吧，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衙役在他身后推了把，他又迈开了步子。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柳青念叨着，眉头也因此而紧皱了起来。

开玩笑，哪有重生第一天就要领盒饭的？所以他在脑中搜寻着，搜寻着那些梦中涌入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