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对刚才胖妇人所说信息的描绘整理，柳青脑中已经有了整件事的大致轮廓。此时听宋准问起，他便直言道：“说我高傲，我承认，但说我杀人？抱歉，这么大个锅，我可实在有些担不起？”

宋准先是有些懵，因他有些理解不了柳青说的话。但一经揣摩，便又知晓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背锅？应该就是冤枉的意思。”

心中自行确认后，他方开口道：“这么说来，你不承认自己杀了人？”一句问完，他又继续补充了一句，“还有，本官好意提醒你一下，若再含糊其辞，休怪本官杖下无情。”

“含糊其辞？”柳青同样愣了愣，但也瞬间明白对方为何这么说。简单整理下思绪，主要是过滤掉一些现在的流行词汇，他答道，“没做过的事，为何要承认？”

“那你倒说说，如果不是你，又会是谁？”

“是谁不知道，但我敢肯定的是，一定不是我。因我完全没有作案的机会。”

“说谎！”蔡李氏忽伸直了身子，可是不待她做下一步动作，已经有所准备的捕快已是站进她和柳青之间的间隙。

“这里是公堂，不是你家的院子！”宋准怒声道。三番两次，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

“大人，他说谎，他说谎！”语气虽强硬，人却是又瘫软了下来。

既是发生了命案，宋准哪敢有丝毫怠慢。虽只做了两年提刑官，但他已很清楚现场对于破案的重要性。师傅常说：“现场总能给你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所以刚接到报案，马不停蹄，叫上两个经验丰富的捕快就急忙往红楼赶。

这是宋准第一次来这种经营皮肉生意的地方，此前虽也常被那些自诩风流的同窗士子们怂恿，但他一直克制着不让自己做出丝毫有损德行的事情。此时若非有命案，他也定是不会踏足半步的。

未见尸体前，宋准只一味前赶，他是真怕现场会被那些无知妇人破坏了。出乎意料的是，蔡李氏虽看着像农妇，但除一味干嚎外，她并不曾去多做些什么。不仅如此，因为有她拦在门外，除了最初的管家，便是无人再进过屋子。

但当宋准赶到时，最先进入现场并简单移动过蔡嗣尸体的管家已经不见了踪影。

“钱捕头，吩咐下去，大门关闭，在场所有人都不让进出！”

宋准风风火火的下令，捕头却是面露了难色。

“大人······”他想说些其他可能出现的情况，可一看到那张年轻却不容置疑的脸，他又把话生咽了回去。

“是！”

令既下，他便带人把住了大门。并非不想去现场，实在是因手下捕快全都是新人，再加场地的特殊，他不得不亲自坐镇。

钱捕头带人把住大门时，宋准也已到了柳青所在的门外。而他一出现，本欲向前跑的老鸨立时折返了身来。

“大人，大人，您可不能这时关了我们的大门，这不吉利，不吉利！”

青楼行当一直流传着有这么一句话：“青楼夜闭户，明朝卖李花。”原句本是“啃泥巴”，但因它实在不雅，不符合这个时代的潮流，所以就换成了大夏最不值钱的李花。

命案在前，宋准又怎能够顾得上这些？他只挥挥手，身边两名捕快便是已将老鸨挡在了身后。

“大人！”呼唤无果，她只能够再转身。正如钱捕快所担心的，今日这楼中，还真是有那么一位常人惹不起的人物。

但她失算了，得知丧命者乃经营木材生意的蔡嗣后，那人不仅没帮她，甚还威胁不能说出他今日到过此地。

另一边，宋准已经绕过蔡李氏地走进了房间。

和在房间外不同，刚走进房间，他就放缓了步子，眼睛四处端详着房间中的各处陈设与布置。

这不像是女孩的房间，因它显得有些太过素雅。但也不像男人的房间，因在整屋素雅中，还夹杂有些许的艳俗。比如墙上挂的画，床帘及桌凳上的铺设。

宋准一点点走过，窗户关着，桌上只有一个酒杯，筷子还是干净的，菜肴也没动过的痕迹。

步步走近床上的两人，他看到了一张青如柳芽的脸。

前行的步伐顿了顿，宋准便又继续端详了起来。

但当看清那张被压在身下的脸时，他不由又愣了愣。即使是做梦，他也勾勒不出这么一张清秀且漂亮的脸。但也就在下一秒，他发现了那张脸的主人，似乎还留有呼吸。

思绪再回到公堂。

确定宋准并非一无所知后，柳青便是点头道：“不敢欺瞒大人，正如这位女士所说的一样，”指指蔡李氏。“此前，小人确实是有些高傲，一直不肯听从妈妈的安排。所以早在那日午时前，我就喝了她们准备的汤药。也就是那刻起，除了感觉和思绪，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不说行走举物，便是翻身，也做不到。所以我根本就不具备杀人的条件，更不可能去杀人。”

“你是说你从没生起过杀人动机？”

“不！”柳青摇头。“我也有过杀人动机。”可当宋准直起身子后，他又转口道，“但我想杀，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身边，蔡李氏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可当柳青说出自己的动机后，她忍不住就偷偷转头看了他一眼。

没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但也并未表现出怎样的惊异，甚至宋准还在心里暗暗道：“原来如此！”

他虽猜到些什么，可是该问的东西，他也还要继续问下去。

“你所说这些，可有证据？”

“大人若不信，可传红楼妈妈来对质！”

看着堂下跪着的那人，宋准越发感兴趣起来。

虽然为官时间不很长，但在过去两年时间里，大大小小的案子加起来，他也断了不下百起。但如今日这般的原被告，他却从未遇见过。此时再加蔡嗣并不寻常的死状，他也是知这起案子没那么简单。所以当得柳青要传红楼老鸨时，他也顺势就将流程给走了下来。

毕竟案发地，可是龙蛇混杂的勾栏场所。若想不受阻拦的查案，肯定是得多花一些心思的。

所以不假思索道：“那我就依你，传红楼李悦娥！”

“传红楼李悦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