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又回了红楼，但却不是一个人，在他身边簇拥的，除了李悦娥及宋准外，还有四五个经验老道的捕快。

他们此来的目的，除让基本消除嫌疑的柳青重回红楼外，宋准还想实际勘察下现场，同时也再问问曾接触过蔡嗣的那些人。

而当他们到来后，红楼也就停止了营业。纵是心有千万般不舍，李悦娥也只能这么做。和赚不尽的钱财比，她更在乎自己有限的生命。

柳青方才步进红楼的大门，一个焦急的声音便是马上钻进了耳朵。

“青儿!”

和众人一样，在那急切呼声中，柳青也是停下了脚步，但他并不知那是在叫自己。直到看清那道急冲而来的身影，属于柳青的记忆方又重现在他的脑海。

“大胆!”

不待身边的捕快出手，宋准已是摆手表示了否定。他也很好奇，这样一个勾栏所，难不成是还能出现真感情？

那是一张能让柳青感觉极亲切的脸，虽然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能够让人惊艳的长相，但在整座红楼中，她也能排上前三。

她是那种耐看的类型，第一眼，或许你不觉得她有什么能够让人记住的特点，但是第二眼以后，越看，你就越能发现她的美。直至最后，她会给你一种神奇的感觉，仿佛一切都应该是她所生长的模样，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一切都是刚刚好。

正也因如此，她才能和柳青做进一步的接触，因她是这红楼的头牌。而前一个和柳青最为亲密的姐姐，已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思琦姐!”

情不自禁的，柳青也是勾起了笑容。但是他们并未是能握住彼此的手，因他们中间，始终隔着一个打着别样主意的妈妈。

“思琦，别胡闹，赶紧回房去!”

李悦娥拦着，她不想让更多人扯进这件事里来。

但她又怎能够拦住宋准的眼睛？只听宋准开口道:“李妈妈，既然是相识，何不就让他们聊聊呢？我也正想问一些事情。”

“该死!”李悦娥在心里暗骂，人却是又谄笑了起来，就像是对大金主一样。“大人说的是，他们确实也是红楼里边关系最好的一对姐弟。”

“姐弟？”宋准做疑问状。

“大人别误会，不是亲姐弟!”

李悦娥解释，柳思琦却也是在行礼后补充。

“不是亲姐弟，但却胜过亲姐弟。多谢大人!”

说完，她便拉过柳青的手，看着他那被扯破的衣裳和脸上的肿青，眼眶里边已是很不争气的填满了泪水。但她不敢质问些什么，她只是这红楼里边一个卖艺的姑娘，打开房门跑到这，已是耗光了她全部的勇气。

她只能用那只洁若葱白的手颤巍着去轻抚柳青脸上的青紫。

“疼吗？”眼泪很不争气地流着，仿佛自己被打了一般。

“不疼，一点都不疼!”

柳青高兴的笑着，心底柔软的同时，手也不由自主就抚上了柳思琦的脸，边擦她眼角的泪，边柔声道:“思琦姐，真的一点都不疼!”

若搁两天前，柳青打死也不相信自己会用这样的声音和别人说话。但在这一刻，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很明显，在那个现已远去的柳青的生命里，面前这个年仅二十岁的女孩，应该是给了他全部的温柔，所以他的身体和心理才会拥有这么多感情，一种能够影响到另外一个独立记忆的感情。

柳青清楚的记得，柳思琦来时，他已经在红楼呆了三年的时间。

那时她才十二岁，可当发现楼中还有这么一个瓷娃娃般的小孩后，她立马对他产生了兴趣。再加那时姐姐特别照顾这两个孩子，他们自而然就成了楼中关系最好的朋友。

那三年的时间里，他们虽都受着各种各样的折磨，但因有姐姐，他们也都承受了下来。那时姐姐主动承担起了他们琴艺画技的传授，但是这些的代价，是她答应了陪客。那之前，她一直都坚持卖艺不卖身。

三年后，柳思琦渐渐长成了现在这幅迷人的模样。对于将满十六岁的她，姐姐也已再无阻拦的理由。那时姐姐二十六，正是青春大好的时候。可她眼中已是现出了疲倦。

终于，在柳思琦正式以姑娘的身份露面红楼那天，她服下了曾向某位客人讨来的断肠仙。

那天，她轻抚着柳青的头发，满眼的爱怜。

她问:“青儿，为何你就生了这样一张脸？”

柳青不解地摇头，那时他只十一岁。

“既然长了这样一张脸，为何又要被掳到这里？你知不知道以后要受多大的苦难？”她已流下了泪来。

“姐姐，你怎么哭了？”柳青伸手去拭姐姐的眼角。

“姐姐心疼你，也舍不得你!”她从怀中掏出一个时时携带的香囊，递给柳青道，“青儿，这是姐姐送你的礼物。但你要答应姐姐，等你长到十六岁以后，才能够打开。”

后来柳青才知道，为让自己不那么痛苦，姐姐到底经受过了怎样的痛苦。那份本就不足两人的剂量，她竟给他留下了三分之二。

那天，他一直都不敢走出房间，他怕，怕听姐姐痛苦的叫喊。他只能把自己整个蜷缩在墙角，死死捂着怀里的香囊。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感觉到害怕，双眼虽是圆睁着，眼前却只一片黑暗。直到柳思琦出现，他方哭出了声音。

“青儿别怕，别怕!”柳思琦虽已哭肿了双眼，却仍轻拍柳青的后背。“我答应过姐姐，以后会代替她照顾好你的。”

五年来，柳思琦一直都遵守着她的承诺，她以自身为条件和李悦娥交易，一次又一次。哪怕在此前，十一岁柳青提前找过李悦娥。

“我能答应你所有的事!”

李悦娥愣住，第一次，她在这个孩子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而他这么会变这么听话的原因，李悦娥也很清楚。但她还是开口道:“条件是什么？”

“思琦姐她不想做的事，别逼她!”

那之后，柳青就开始了他为期五年的黑暗人生。李悦娥开始无所不用其极，从培养到打扮再到最后的出场，一切都在她的谋划中。

她只没想到的是，这只真正营业第一天，竟就发生了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