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半。

没有闹钟自然醒。

许婧讨厌盯着镜子看，和自己对视总觉得有点傻里傻气。于是简单又敷衍地化了个妆，完美参透化妆的精髓——口红。只要口红色号选得深，就是浓妆，反之，就算眼线翻车化成了熊猫眼，只要选个浅色的唇釉，依旧是在安全区。

十三楼不算高，也不算低，并没有将楼下某修路工程制造出的噪音完全隔绝。

去买早餐的路上，看到这些起早贪黑忙于道路建设的人，许婧不禁想到这些人才是应该被褒奖的，像自己这样只会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划水的人，竟然还拿着那样高的薪水，这世界可真的不公平呐。

和上班族们并排坐在便利店靠窗的座位上啃完奶油面包，一盒蓝莓酸奶下肚，走向公司。

修路工人们并不会因为她一时冒出的想法而忽然决议罢工不干，他们不知道许婧在想什么，也不在意她想什么，就算真是如此，她还能自己跑去和人对调吗？不过是她拈来过脑子的早间材料。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一定要不断地想着什么才行，有趣的事情，或者无聊的事情，反反复复，也许就把无聊平常的事情向有趣的方向进行转变了。

一进公司，许婧立刻感觉到员工对自己的态度有了些许转变，开始有人管自己叫“婧姐”了，这个称呼可比冷冰冰的“许总”好多了，关键是她作为老总没做什么贡献，总是通过这样被间接提醒“你是个老总！给我发挥你的效用！”也挺不舒服的。

“联系过梁萧了，定了今天中午试拍，在AAC街的棚。”

果然聪明，没有约在公司拍。

“4N那边搞定了？”

“是的，全员出演。”

“你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许婧冷不丁问。

“有趣。”林墨墨说出了许婧心里想的那个答案。不愧是自己选的秘书。

“还有更有趣的。”许婧心里早就做好了盘算。只是BL剧吗？不，有趣的永远是在后面。她将ipad的浏览器调出那个大爆炸的部落格，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私聊小编爆料了。

在大提琴悠扬又慵懒的背景音下开始一天的划水。

然而这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

下午，梁萧开始了夺命连环call，一开始许婧掐掉了，不用想都知道这家伙绝对是发现拍的片子有什么问题，想来问个明白。

在手机第六遍震动的时候，许婧才懒洋洋地接起：“不好意思啊，公司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其实刚刚她在看BL小说，大学的时候室友推荐她看的时候她没看，现在倒是有了兴致，让陆羽晴借自己几本。

“这个剧，怎么有点……”梁萧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许婧安排的不明显，但仔细一想就能明白是她的公司，4N全员可都在场呢。

“嗯？有点怎么了？我跟你讲，现在艺人也不好当，都要先挑战拍一个短片，表现一下自己的可塑性，什么都能拍，如果只能拍些硬照在镜头前僵得跟个傻子似的，别说火了，就是房租钱都赚不到，可能收入还赶不上街边哭惨要钱的，”这话她故意往夸张里说，“我也不勉强你，只是我向他们力荐你，反正你不拍了最后上头批评的是我，罚的也是我的奖金，和你没什么关系，你要是想不拍了就不拍吧，这也是命，谁叫我这个月没有一个片子有业绩呢，也就指着你的这个片子看看能不能用新颖的东西提高一下业绩。”

谎话是张口就来，说得连许婧自己都感动得要哭了。

梁萧沉默了，最后说：“好，我一定抓住机会。”

挂了电话，要不是办公室玻璃不隔音，她真想放声大笑。

办公室的玻璃门忽然被打开。

“哎！你走错了，试镜是在这边——”公司里的一个小姑娘慌忙跑了过来，拉住了那个擅自开门的人，一边低头向许婧道歉打扰了。

许婧一看，这不是赵楚晟吗？还找到公司里来了。于是挥手告诉那个小姑娘没事，让他留了下来。

“试镜？”小姑娘走后，许婧狡猾一笑，从办公桌后站起身，“以前的校草们都打算献身娱乐圈了？”

“滚滚滚，我才不像梁萧那家伙——”刚说完，赵楚晟就暴露了自己是通过梁萧知道了许婧真实身份的。

赵楚晟倒也不拘谨，抬脚进来，四处打量：“这办公室确实舒服，就是玻璃不舒服，这要是在办公室做些什么，不叫别人都看到了？”

“你以为我是你？我可不装模作样，我不工作全公司都知道。”许婧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半对半错，大家还不了解许婧，自然也不知道许婧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老总。

“这么说，程易是你未婚夫了？”

“曾经的未婚夫。”

“就在你坐的那个位置，把我甩了，可怜我什么都没有，白白被骗了感情。”许婧边说边瞄他的反应。

“我看是你甩了他骗了他的感情吧。”

“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不过，当时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认识？”

“那你现在怎么知道我们认识？”

“总不能和不认识的人订婚吧。”

“那你怎么知道我订婚了？”

“喂，我还是会关注一下报纸的好吗。”

“真巧，不关注大新闻，关注一个小花边新闻。”

“好好好，我查了一下你，行了吧？”赵楚晟不得不摊牌。

“查我做什么，如你所见，我在公司不干正事，没什么利用价值。”许婧这话说的赤裸裸，咬定了赵楚晟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事。

“我说，我这次来可是来谈正事的，昨天和我一起的那个医生，是做医美的，你们这儿的艺人沈露答应了做完帮忙宣传，免费给她做了结果翻脸不认人，完全不承认自己整容过。”

“哎哎哎，这事儿可真和我们公司没关系，打官司直接跟沈露本人，她已经不是我们公司的艺人了，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她整容了。”沈露可真不是盏省油的灯。

“我为了客户着想，肯定是盯着你们公司这块肥肉了。”

“哼，原来是律师啊。”许婧明白过来了。

“告沈露，可能最后也没什么赔偿，毕竟她现在这副样子，又没工作在网上又被黑……”

“所以告我们公司会有更多油水是吗？”许婧立刻收起了笑脸。

“这就难听了——”

“我要求你出示正规的授权委托书，你朋友正式委托你了吗？还是说你只是在管闲事？”许婧眯起眼睛，不该马虎的事情她绝对不会扯些其他。

“是没有。”

许婧猜对了，不然律师函早就纸片一样飞过来了。

“那你跑过来跟我说什么？难不成你更在意我是不是已经订婚了？”许婧换了个语气调侃。

“你差不多得了，别再折磨梁萧了。”赵楚晟忽地又说。

“折磨？不不不，如果没有感觉是折磨，那就不是折磨，你去问他，大学的事情他后悔吗？内疚吗？让我成为全校笑话他觉得是在折磨他？受折磨的不是我？”

“那件事确实是他考虑不周……”

刚刚那句只是在试探，许婧通过他的回答已经确定梁萧没有把昨天上午她告诉的真相再告诉给第三个人。毕竟，谁能想到一个人为了“有趣”连自己的清誉都能不管不顾？

许婧哼了一声。其实让他知道也没什么。梁萧这种人，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但自己应该不算欺负吧？就算自己觉得有趣的事情给对方带来了伤害，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是有人说过吗，人只要存在着，就注定是对他人的一种伤害。

赵楚晟摇摇头：“你还真是以前那样儿，还以为工作了会有什么变化。”

“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毕业才几个月，何况我也不算入职场打拼，如你所见，我就在公司混日子，什么社会挫折还没经历过，不过倒是有给别人制造挫折的可能，”许婧嘻嘻一笑，“不过应该快了，可能就是还没到我渡劫的时候。上半生活得太自在，以后我流落街头可要记得多给我塞几张毛爷爷。”

话是说得轻巧，这些却一直是许婧放不下的，她知道现在的一切，总归是要还的，只是时日未到。

“反正我也提醒过你了，官司估计是免不了了——”

“哪个公司没有法律顾问啊？要不我把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叫过来你们聊聊？再说，你这也不能算帮你的朋友，你朋友虽然是医生，可医院不是他开的吧？帮忙宣传最终受益也是医院，最后也只会变成医院和公司对峙，具体不到哪一个人。”

许婧总算是说了点有用的话。这一个月她忍了不少，和程易出席什么宴会全都充作哑巴聋子惜字如金，哪里是惜字如金，只是不想自己这个外行乱说话闹了笑话，自己被笑是小事，要真是因为自己影响了公司，那后果可就大了。这可是她的长期饭票，可不能毁了。

“败给你了，”赵楚晟无奈地一摊手，“我就是好奇到底是不是你，不过你怎么住在那里啊？”

“不然呢？你以为我很有钱吗？我才来公司一个月，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哪来的钱住豪宅？”许婧还扯了扯嘴角，装的像真的似的。

她从小在程家，程家给的零花钱她都存着，而且没少从程家爷爷那里捞到好处，光是她打包带走的那些金银首饰，卖了可以说半辈子都不愁吃喝了。她平日的杞人忧天只能说是第六感在作祟，亦或者是在作死边缘试探，期待自己从高处往下摔的瞬间，枷锁挣脱犹如在空中飞行的感觉。

赵楚晟没有全信，他知道比起胡说八道来许婧要是第二没人敢争第一。谁也猜不着她心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反正他也从来没把她当成什么善茬看，要不是大学的时候梁萧屡屡在她身上栽跟斗，他替兄弟打抱不平反而被“平”了，他可不想去招惹。

“行，反正老同学也见着了，就不打扰你工作了。”赵楚晟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暗自决定再不要和许婧有瓜葛了，和她相处就如炸弹，想起大学时的事情，还是让他心有余悸，干的坏事最后全记他头上了，后来一想敢情许婧拿他当枪使呢。

“你们这些长得好看的，不知为什么都很笨拙，”许婧笑出声，“这次是后会无期了吧？还说什么漂亮话呢。”

“得，婧爷，小的告退。”反正直来直去惯了。

“对了，有包小鲜肉的姐姐们要不要介绍你认识？”许婧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那副样子仿佛真有人跟她提过这件事似的。

赵楚晟还算清楚许婧的性子，知道她故意调侃呢，便没理会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