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不太出远门，去了一趟偏远山区，回来傅成渊浑身的肌肉酸痛了好几天，反观知命倒是第二天就又生龙活虎的。

年轻真好——傅成渊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沙发上长手长脚的青年，总觉得他最近好像又长高了？

“所以这个谢卫国是什么人？你认识吗？”知命看傅成渊对着自己的方向好一会儿了，又迟迟不开口，干脆先打开了话头。

“听过。”傅成渊回道：“好像确实是前院长的女婿，但是这人野心不小，早就离开我们医院另谋高就了，她的执念要真在这人身上，那咱俩只能趁早卷铺盖跑路了。”

“也是，”知命跟着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道：“有件事我一直觉得有点奇怪。”开了个头，他又顿住了——因为此刻他自己也意识到，他所要说的东西，似乎在昭示着他对于灵体的感知正在变得越来越强烈——这是不是也说明他的体质正在变得越敏感。

“嗯？”傅成渊等了半晌见他没下文，“怎么话说一半？”

知命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前两次见到陈雪小姐的时候，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后来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她每次明明是抱着孩子来的，但是我每次感觉到的，都只有一个人魂体。”

傅成渊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怀里抱的那个孩子的魂魄，很可能只是一个......念想化成的形。”

傅成渊不接话了，只是直直盯着知命的眼睛，直到后者不知所措的别开视线，他才开口：“你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去看这方面的东西。”

语气不轻不重，连反问都算不上，知命却像个做了坏事被当场抓获的孩子，心猛地咯噔了一下。

傅成渊深吸了口气，反问：“你的意思是，那个孩子可能没死？”

知命摇头：“也不是，活人有活人的气息，但是她没有。”他想了想，有点无奈：“我说不好，就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当时陈雪一直喃喃着，她的孩子还在，我以为她只是单纯没有认清自己已经死亡的现实，或者是执着地认为自己的孩子至少还活着，但或者我们也可以换个角度，她的意思是，她的孩子还在这家医院......”傅成渊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什么情况下，一个人死了之后，魂魄会聚不成型？”

“可能有两种，一个是那人已经投胎，还有一种......”知命似乎也想到了傅成渊的意思，道：“有人用某种方法，破坏了她的身体。”

很多人有个误解，以为人死后就会留下魂魄在这人世间，且不说有天地人三界的说法，阴阳有隔是自古不曾变过的说法，魂魄想要在人间滞留，其实是需要一定条件的——最基本的，就是“依附”，并且是“完整的依附”——更直白一些说，就是尸骨，当然也可以用特殊手段制成的媒介——这就是为什么发生在医院的见鬼概率高于火葬场的原因。

一旦尸体的完整性被破坏，魂魄想要滞留在阳间的难度就很大。

两人一路沉默着，去档案室重新翻了一遍，这次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陈旧的资料扬起一阵一阵的灰尘，傅成渊再也没有心情去计较这里面藏了多少菌群。

“这家医院负二层的走廊尽头有一间实验室，据说这家医院在十五年前设立过一个科研项目，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中止了，里面放的标本也没有人去处理，而且成了很多人讳莫如深的话题。”傅成渊一边按照年份去翻找材料，一边说道：“实验室是有的，但是传闻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知命翻找的手停了一下：“你怀疑那个孩子的尸体被分散做成了.......标本？”

“找到了。”傅成渊从架子上拿下来一叠文档，掸了掸灰：“实验室里标本太多了，很多都是不知名捐赠的，虽然编号都会登记在册，但是不去一个一个校对，多几个，少几个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知命抬头瞄了一眼墙上的钟，从傅成渊手上接过文件，推着他就要往外走：“走吧，我们速战速决。”

“不行，马上要到日落时间了，等明天再来。”傅成渊果断挡住他的动作，回绝道。

“不会的，现在才两点，今天不弄清楚，明天那个女鬼又要来了。”知命指了指墙上的时钟，拉着傅成渊就往电梯去。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特地避开医护人员，下到负二层，电梯刚一打开，一股寒气迎面扑来。

傅成渊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递过去：“实验室跟停尸间在同一层，平时除了专门的看管人员，基本上不会有人下来，实验室应该也不会特意上锁。”

知命接过外套，苦笑着穿上——他会觉得冷完全是因为阴气入侵，而不是穿少了——但他不能提醒傅成渊，不然接下去的事情对方一定会坚持自己一个人去完成。

多半也是因为傅成渊说的原因，走廊尽头的灯明显已经接触不良，忽明忽暗地闪着，倒真的是氛围感十足。

避免过于招摇，两人先把所有透光的窗户全部遮上，才去按开关。

知命松了口气——还好这里的灯都是好的。

两人分别拿着名册，一个个校对登记在册的，那些编号对不上的，就是他们要找的目标了。

排除完了所有对不上的标号之后，两个人把所有的标本聚到一起，就发现事情似乎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这里......有七只左手......”知命指着眼前的几个玻璃罐子，朝傅成渊投去求助的目光：“这怎么办？我们也分辨不出来啊......而且......这些看起来，好像都是小孩子的手......”

傅成渊也沉默了——他确实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刚才完全是脑子一热，想到了就立刻行动了。

“而且这边有个奇怪的事，不知道你发现没有......”知命蹲下身去，整理起了玻璃罐子，一边低声说：“实验室门口的墙上，挂着一面八卦镜，这些罐子放的地方，底下都垫着一面镜子，我看过了，其他的标本罐底下是没有的，唔......”他说着，突然闷哼了一声，傅成渊赶紧蹲到他身边：“怎么了？”

“好吵......”知命吃力地回应道。他的耳边现在好像有一群小孩子在围着他又哭又笑，有男有女。小孩子特有的那种尖细嗓音配上诡异的腔调，让人头皮炸裂。

知命用力捂住耳朵，但那些尖叫声的源头好像是扎根在他的脑子里面，不管他怎么抱紧了脑袋，都无济于事。

傅成渊忽然意识到什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糟了！”说着也不管地上摆着的标本罐子，一把抱起知命，当务之急是赶紧远离这个鬼地方。

然而偏偏事与愿违，电梯门刚关上，两人就感觉到一阵剧烈的晃动——电梯故障了！

傅成渊皱眉，心想：按照电影的情节，接下去是不是该灭灯了？

所幸他设想的并没有发生，但紧急电话和对讲器都不起作用，只有头顶监控的显示灯还亮着，他们只能等着有人发现这间电梯的异常了。

知命已经缓过来了一些，拉了拉傅成渊的衣服表示自己可以下地了。傅成渊再三确认才把他放下，看着近在眼前的耳朵尖都红的要滴血，想都没想就上手摸了摸：“这怎么还害羞上了？”

知命忙侧身退开一步躲开，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反驳道：“这是刚刚我自己用手按的！”

“哦，那确实，说起来你听到什么了？”

见傅成渊成功被转移了注意，知命刚要回答，就感觉一股寒意迅速在电梯厢里蔓延开来，他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抓住身边人的手，低声道：“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