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抢修”，可整整抢了三天医院的网络还是处于半瘫痪状态，奇怪的是挂号付费之类的基本功能完全没受到影响，只是几乎所有的外部、内部网站都打不开，眼看着不影响日常运行，院方对这个网络抢修也就没有多大的迫切感了。

傅成渊本来就对医院在这方面的效率上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加上两天下来，也没有再出现什么异常，就没怎么去在意，心里想着前天出现的场景大概真的单纯就只是那对母女的执念再现而已。

门口有人敲了敲门，打开之后年轻的护士长探头进来，和傅成渊的视线对上之后朝他笑了笑，道：“傅医生，主任让您把前两天的报告交上去。”

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打开公事包的时候才发现报告不在包里，大概是自己昨天晚上带回去落在家里了。“抱歉，待会儿我自己拿过去。”抬头看了看时间，快到看诊时间了——刚这么想，就有几个家长抱着孩子进来，都是一脸的紧张。想了想，傅成渊干脆打电话让知命帮自己把文件夹送过来。

知命到的时候傅成渊正在给最后一个孩子做检查，不等他招呼，知命就自动自发地坐到一边的沙发上等着了。看完诊接过文件夹，一抬头就对上一双大眼睛巴巴地看着自己，一副生怕被赶走的表情。

傅成渊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一边换下医师袍一边道：“行了，之前不是就让你没什么事就来医院跟我待着吗，别一副弃犬样了。”

知命摸了摸鼻子：“我以为你那是睡糊涂了。”

傅成渊扫了他一眼：“中午想吃什么？”

知命一键打开了吃货模式，认真沉思起来，态度严肃到连眉头都不自觉皱了起来，半天才突然反应过来：“你中午有时间吗？说得好像随便吃什么都可以似的。”

傅成渊被他一脸“你又骗我玩”的表情给逗乐了：“嗯……好像也是，那你中午先勉为其难跟我去吃食堂，晚上再带你去吃想吃的。”

“一言为定。”说到吃，知命一副巴不得跟他击掌立誓的样子。

这个点不是用餐高峰期，员工食堂只稀疏坐了两三桌人。

“你的第一个正式假期，有什么计划吗？”傅成渊挑了块精瘦的排骨放到知命的碗里。

知命垂着眼，摇了摇头：“你又没时间。”

他说得漫不经心，傅成渊听着却不是那么回事，想着是不是该安慰两句，但话在嘴里轱辘了半天，到底是和着饭菜被咽下去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知命忙道：“我的意思是，我本来想选的就是医学方向的，刚好趁开学前跟在你边上好好预习一下。”

“医学专业取分可都不低哦，看来小伙子对自己的成绩很有自信吗？”傅成渊顺着他的话头调侃了两句，心里却到底不是滋味。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对于知命而言，有记忆以来的所有日子似乎都是围绕着自己转的。因为天生阴阳眼的关系，傅成渊从出生开始就没少吃过苦，所以从第一眼看到知命，他就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但相比知命，他又是幸运的，除了阴阳眼，他身上似乎还带着某种特质，让大部分那边的东西都不太敢靠近他，加上他自己没事研究的一些东西，倒是成了后来帮知命“祛邪”的重要根据。而这一切也就直接造成自己成了知命真正的“监护人”。

但以后不一样了。知命要正式步入校园，像所有的青年一样，有自己的交友圈，有他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想到这里，傅成渊顿时感觉早就已经吃习惯的员工餐今天似乎有些难以下咽，心下不免有点感叹，大概这就是孩子养大了不由父母的心酸吧。

两人吃完饭回来，打开诊室门的瞬间傅成渊就知道事情不妙——昨天的那个女人，正背对着他们坐在那里，低垂着头，一动不动。而踏进诊室的那一刻，他就感觉有一双无形的眼睛从头顶上方死死盯着。

女人似乎被开门声惊动了，猛地转过身朝向他们，而与此同时，那股不知名的压迫感也随之消失了。女人还是那副楚楚动人的样子，只是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憔悴了一些。

然而傅成渊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假象。

没等傅成渊开口，女人已经整个人扑了上来，傅成渊往后撤了一步，那女人顺势拉着他的裤脚，抽泣起来：“医生！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傅成渊只是直挺挺站着，低头看着哭得不能自己的女人。

女人闹出的动静很大，但从他们门口经过的人仿佛全都对屋内的一幕熟视无睹。与其相信这些人突然摆脱了劣根性，不如承认他们可能遇到了些什么来得实在。

知命隐隐知道了傅成渊前些天跟他提到的在查的事情是什么了。

傅成渊一边颇为绅士地扶着女人在椅子上坐下，一边示意知命关上门。

不大的空间里回响着女人的哭声，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孩子病情有多严重，希望傅成渊能帮助她。

知命紧紧盯着那个女人一双纤细的手，生怕下一秒她就会暴起。傅成渊却始终不动声色，只是照旧按照流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躺在一旁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孩子，眉皱得更紧，据他检查的结果，这孩子的器官还是一样的没什么异常，只有呼吸好像越来越虚弱了。“很抱歉我想我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你还是得带孩子去做个全面的检查。”

女人一听愣了一下，囔囔道：“全面的检查......可是......”她突然掩面抽泣起来，倒是没有再像上次一样不依不饶，只是神色显得十分痛苦，沉默着朝他俩点了点头，抱着孩子出去了。傅成渊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他心也一直提着。他还没捋清楚整件事情的缘由，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情况，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现在，他只能希望在女人下一次出现之前，自己能够查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刚刚那个......不是人吧？”等到确定自从女人出现就缠绕在身上的寒意完全消失，知命才敢出声问。虽然是问句，但他几乎是肯定傅成渊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傅成渊点了点头在位置上坐下，道：“我还确定不好它的意图。”说着抬头看了看知命的脸色：“你没事吧？”

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知命吐了口气，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还好，缓一缓就好。”他本来就是敏感体质，上一次女人身上的鬼气还没有这么明显，他才没有感觉到不对劲，但这次不一样，女人身上明显透着丝丝寒意，阴冷而绝望。

这种情况以往每次撞到脏东西的时候都会出现，影响的程度取决于对方的怨念程度。

虽然目前为止除了会让知命觉得有些气力虚弱之外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傅成渊还是觉得不能就这么下去，不然水滴穿石，更何况知命本身也没什么阳气底子。

简单检查了一下知命的状态，傅成渊让他在沙发上坐好，出去不知从哪里买了一杯红豆沙。

“这是......给我固阳？”知命接过递过来的简装甜汤，愣了愣。

“哟，知道不少？”傅成渊笑道。

“可是......”知命小心翼翼的笑道：“我只听过赤豆辟邪，熬水固阳，可是.....没听过红豆甜汤的做法啊......”

“别挑了，一时也找不到别的。”傅成渊往办公桌前一坐，挑眉道：“实在不行，你就当是给你补点糖分，看你这一脸毫无血色，我不想一会儿等你晕过去了再给你挂葡萄糖。”他翻出一打资料，朝苦着脸皱着眉跟喝药一样灌下一大杯甜汤的知命递过去，道：“我找到了那个孩子的档案，但是没有找到这个母亲的。”他顿了顿：“你觉得......它会不会就是那天跟着你的东西？”

知命闭了闭眼，努力咽下嘴里的甜味，道：“不是，不太一样。”

“不一样？”傅成渊对于他的笃定有点诧异：“哪里不一样？”

“怎么说呢……”知命沉吟了半天，“就感觉那天跟着我的东西没什么敌意，虽然让人不舒服，但是不像这次这个，让人......浑身发毛。”

傅成渊盯着他看了良久，笑了笑：“你这灵异雷达，还带分类功能？挺实用啊。”顿了一下，敛了笑道：“在事情都解决之前，你还是尽量待在我视线范围内吧。”

知命低低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