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能查到的资料虽然数量庞大，但是仔细整理之后就发现，基本上就是几个固定的通稿模板，那个念头的网络还没有像现在这么普及，媒体大多还是以纸媒为主，他们查到的这些实在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傅成渊还是决定再回到医院重新翻查一下库存的资料。

大概是因为医院这个地方，每天都在见证生生死死，尽管出了命案，不过两天时间，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过后，大多数的人到底还是被自己的喜怒哀乐而累。除了案发办公室门上拉起的一条警戒线，就只有从打扫的工作人员以及陪护的家属闲聊时能听到零星议论了。

两人路过命案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心里都不免一阵唏嘘。但这并不是轮得到他们插手的事情。

其实傅成渊之前已经一个人来翻查过了可能相关的资料，但眼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只能再从有限的资料里下手再看一遍，看看能不能从上面找到别的线索。

两人就地坐在档案馆的地上，身边堆放的资料围成了一个圈。虽然有大概的时间范围，但是避免遗漏，两人还是尽可能把时间线拉长了，一页一页地翻看那些并不让人愉悦的内容。

“嗯？”知命发出了一声疑惑的鼻音。

“怎么了？”傅成渊问着，探过头去看。

“这两页，好像黏在一起了。”知命一手捏着一页档案纸，尽可能小心地想要分开，但效果并不理想。“这看起来，像是有人故意拿东西粘上的。”傅成渊说这话的时候，气息几乎喷到自己脸上，知命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的头几乎贴到一起了，一时屏住了气。

做手脚的人摆明了不打算让这一页再被任何人翻看，直接撕毁又怕过于明显，于是仔仔细细地把两页粘在一起。

好在，当时的条件有限，加上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氧化，边角部分一些用来粘合的东西都已经脱落了。

傅成渊从知命手上接过档案本，小心地从分离的部位开始撕开，但纸张也同样经历了氧化，变得脆弱不堪，一不小心就会撕碎，他几乎是屏息凝神，也只能堪堪撕开一角。

“归档人......张洪禹？”

知命看了看他皱着眉，问道：“怎么？这人你认识？”

傅成渊点了点头：“这人是老员工，退休有些年头了。”他顿了顿，道：“你也认识。”

“张......难道是小吃街那个卖油条的老伯吗？”知命有些意外，也立马明白了傅成渊皱眉的原因——这张老伯恰好这段时间家里出事联系不上，却偏偏现在只有他这一条线索。

“对，就是他”傅成渊起身，把所有的档案一点一点归位，嫌恶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知命伸出手去：“走吧，先回家。”

连续查了几天都只有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以及几乎毫无进展的线索，不免让人有些受挫。

自从医院发生了那件事之后，除了一些急诊和必要的时间，医生都不允许留在医院值班，加上出了这么大的事，除了个别确实情况比较紧急或者没办法转院的孩子，其余的家长宁可路途远一些，也会选择避开这家医院，倒是让傅成渊有了足够的时间做调查，顺便也算陪知命考后散了几天心。

这天夜里，刚接完一个急诊手术，傅成渊舒了口气，抬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他换下手术服，松了松有些僵硬的肌肉，回到办公室打算收拾东西，头顶的灯突然闪了两下。

他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所有的一切仿佛突然停止了运转——尽管这个点的医院本来就安静，但此时此刻，连窗外街道上的车辆行驶的声音，都像是骤然消失。

傅成渊看了眼墙上的钟——停了。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停下手上的动作，死死盯着门口方向。

门猛地被推开，美丽的女人浑身是血，怀里紧紧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苦苦哀求自己救救她的孩子。

不可否认，女人楚楚可怜的脸和曼妙却因为惊慌而不断颤抖的身躯很容易激发人的施虐欲，傅成渊叹了口气，低声问道：“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女人抽抽噎噎地述说孩子的病情，又重复着自己家境困难，没有钱。

傅成渊轻轻摇了摇头：“我是说，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女人的表情有些茫然，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我......我想让你......救救我的孩子。”

“可是你的孩子，早就不在了，不是吗？”

门口突然传来知命的声音，傅成渊猛地一惊，抬头朝他看去，却不敢轻举妄动。

女人的头缓缓垂了下去，头发顺着两颊滑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表情，只听到发丝间隙透出虚无的，宛如自言自语的呢喃：“我的孩子......不在了？”

傅成渊心里七上八下地，身上汗毛乍起，面上还是柔声细语，放缓了声音道：“对，你好好想想，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帮你？”

知命神色自然地绕过女人，来到傅成渊身边。他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把自己暴露在女人面前，希望对方认为自己没有威胁，另一方面，这个距离才能及时保护傅成渊。

他们这两天查到的所有资料都没有直接记载她怀里那个小女孩的下落，但是知命却有一种奇怪的直觉，这很有可能就是女人的执念。

“不对......”女人缓慢地摇头，道：“我的孩子，还在......”她猛地抬起头，血泪在青白的脸上留下错综的痕迹，她哭嚎起来，声色凄厉地重复着：“我的孩子，还在!”

女人的哭喊声越来越凄厉，傅成渊只觉得头被震得发胀，刚想抬手，耳朵就被一双冰凉的手捂住了，他抬眼就看到知命毫无血色的脸，一下怒从心起，一把拉下他的手，把人按到到自己胸口，厉声对着眼看就要厉鬼化的女人呵道：“你够了！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好心想帮你，你要是再这么无理取闹，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刚落，女人一下便消失了，留下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你......什么时候已经学会驱鬼了吗？”知命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傅成渊沉默。

敲门声又猛地响起来，两人不约而同转头盯着门口方向，连呼吸声都尽量克制。

敲门声响了一阵，顿了一会儿，有个略显苍老是声音问道：“请问医生在吗？”

傅成渊松开手，轻轻拍了拍知命的脑袋，扬声应道：“在的，请进。”

门一打开，知命不自觉叫出声：“张伯？”

所谓无巧不成书，他们这才知道，张伯的孙女就在这家医院住院。

孩子本来就有先天性的心脏瓣膜闭合问题，前段时间不知道什么事受了惊吓，一下子上吐下泻，要不就一直昏迷，就算偶尔清醒，也会一直哭个不停，问她什么都不说，做了各种检查都没用。

“我闺女儿去省城了，问问看有没有好点的医院，囡囡刚刚突然醒过来，又哭起来，怎么也哄不听。”张伯坐在床边，紧紧握住小孙女的手，语气里满是无奈。

傅成渊简单检查了一下，小孩目前已经睡过去了，各项的仪器指标也完全正常，报告里显示的各项检查指标也完全正常，确实看不出来什么问题。“目前没有什么问题，你等天亮的时候让主治医生再给做个检查吧。”

“诶，好。”张伯应着，给孙女掖了掖被子。

知命和傅成渊对视了一眼，问道：“张伯，您以前在这家医院做过档案管理员对吗？”

“是啊，做了大半辈子，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想问问您，还记不记得当年这个新闻里面提到的这个女人相关的信息？”知命把存在手机里的新闻照片递过去。

张伯仔细看了一会儿，回道：“有印象，不过记不清了。”他抬头看着两人：“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哦，我们医院前两天网坏了，很多数据都丢失了，历年病历要重新录入整理，这不刚好这个死者女儿的那一页保存不当，有些信息看不清了。”傅成渊随口诌了两句，道：“您记不清没关系，能大概想起来她当时登记的地址吗？”

“这我倒是记得。”张伯拿起一边的笔和纸，写了一串地址，道：“这个村子的名字啊，跟我闺女的名字一样，我印象特别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