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有变，先暂时不要开除郭大喜。”张癸均将短信发送到人事总监杰克的手机上，然后抬头说，“大喜，我朋友去看过一个老中医，以前在三医院做，后来出来单干了，专门看眼科。我发短信问问具体位置。”

郭大喜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心想：大家都说张癸均是个冷酷无情且有手段的人。唐中兴还是他一手带来的，关键时刻，还不是做了牺牲品？若不想被伤害，唯一的办法便是远离他。自己以前也是这样做的，现在，和他近距离接触，发现张癸均也不像众人所说的那样的。“多谢张总费心，我也想早点看好眼睛，好上前线拿下这个项目。您好，不让抽烟还可以，不让我喝酒岂不是要了我的命？那不是和做爱不让射精一样憋得难受啊。”

张癸均哈哈大笑，正好这时杰克的短信也回复了过来。打开一看，只有两个字：明白。张癸均就放心了，说：“朋友回复说，门诊换地方了，他问清楚后才给我说。得了，时间也不早了，中午咱们就去吃个便饭。”不等郭大喜回答，但拔通了洁茜卡的电话：“中午在‘锦衣味’订个包间，点菜时让他们少放点辣椒，还有让他们把包间的空调关了。另外通知一下比尔、杰克、埃米斯、维恩，还有你，我们中午一起吃个饭。”

当听到少放辣椒和关空调的时候，心里就一热。再听到张癸均叫上人的名字时，就更加感恩带德：比尔是副总裁，杰克是人事总监，埃米斯是市场总监，维恩是财务总监，自己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待遇啊；或者这也是个强烈的暗示，虽然张癸均没有明确地表示将自己升为制作人，但已经成功传递了一个明显的信号，自己已经可以和总监级别的人在一起吃饭了。

张癸均放下电话说：“大喜，我还要处理文件，你们先去。杰克知道地方。”

“好的。”郭大喜站起身。

“对了，中手游那个项目，你回去后还要再摸摸底，拟定个具体的方案发到我邮箱。另外，不用我明说，这个项目还是要处于保密状态。你也知道现在GL的情况，有些人说不定马上就要离开了，我们可不希望多个竞争对手。现在你就是像上战场的将军，我做好后方支援，提供弹药。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就行了。”

“这个我明白。”郭大喜轻轻地关上门，朝杰克的办公室走去，步伐轻盈。

张癸均掏出手机，在通讯录上寻找一个电话号码，拔了出去，并迅速挂断。很快，对方回拔了过来，一个低沉的女声说：“张总，您找我。”

“是的。最近如何？”张癸均平静地问。

“郭大喜最近一直在往中手游集团跑，上周在哪里呆了4天，看样子估计有大项目，但具体什么大项目，我还没有了解到。”

看来郭大喜所言非虚，张癸均继续问：“他手下有个叫小吴的人吧？”

“您是指吴彪。”

“原来是他，我有点印象。你多留意下，有什么进展，随时给我汇报。”

“明白。”

通话完毕后，张癸均算是放了心，但一想到总部法务部的那封邮件以及大老板彼得要来成都，张癸均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他提笔在办公桌的台历上写下了只有自己才明白含义的字：辩、定、行。辩是指拿出一个周全、合理的方法来帮郭大喜开脱；定是指迅速指定制作人的人选；行是指安排大老板彼得的行程。张癸均一直很满意这种提法的方法，一些洁茜卡不方便提醒的东西，都用这种方式来记录。又在辩这个字下面画了横线，表示特别重要的事情。

张癸均拿起电话，想给“朝中朋友”杨春恒打个电话，不过考虑到中美时差，只好作罢。他又打通了另外一个电话，很快，一个女子声音在电话中响起：“老公，怎么这个时间有空给我打电话啊？想我了吧？”

“是啊，想我家宝贝了。对了，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有个老中医自己出去单干了？”

“是的，怎么了？”妻子是三医院的一个领导，收入稳定，这也是张癸均当初敢辞掉公务员下海的原因。张癸均折腾了几年后被一著名IT企业相中，后来又被GL挖走。每一次工作的转换，都少不了妻子的支持，毕竟她是做管理出身的。

“我这有个下属，眼睛有点问题，想去看看。”

“我一会儿将电话和地址发给你。老中医每周一三五出诊，每天只看10个人。你那下属叫什么名字？去的时候告诉我，我好先打个招呼。”

“不用了，你把电话和地址发来就行了。这种事情，还是让他自己排队吧。”张癸均这样一说感觉自己少了许多人情味，但连忙补充道：“老中医的医疗费肯定很贵，免得一小心被人家说我们是‘医托’了。”

“还是老公考虑的周全。”妻子在电话中赞叹道。

“我这还有个饭局，你自己中午也吃饱点。”便挂了电话。

“在三号包间，我已为你点了你最爱吃的凉拌白肉。”当收到洁茜卡的短信后，张癸均会心一笑。

锦衣味位于高新大道旁的高新大厦6楼，进门是小桥流水，翠竹欲滴，大堂里雨花石铺满，点缀着两边的情侣沙发座，休闲石置身于幽幽的灯光下，柔和的灯光将室内衬得十分舒适。大堂经理看到张癸均进来，连忙过来打招呼：“张总，您好，您的客人在三号包间，这边请。”张癸均是这里的常客了，谢谢了大堂经理的引领，自己直接推开了三号包间的房门。郭大喜正在和大家打得火热，看见张癸均进来，忙从座椅上站起来，说：“张总里面坐。”

张癸均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问：“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当然是圈内趣事。”郭大喜说。

“你继续说嘛。”洁茜卡催促道。张癸均看了她一眼。洁茜卡如水的大眼睛如今变成了月牙儿，正和郭大喜一唱一和，连余光都不看张癸均了。这个洁茜卡莫非对郭大喜动了心思。张癸均知道有必要给她敲下警钟，免得影响工作。

开始陆续上菜了，张癸均夹了一块肥肉放在碗里，说：“来来，快吃菜。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锦衣味的中餐在成都美食圈里是数一数二的，大家都吃得相当尽兴。在最后要吃完的时候，郭大喜拿起茶杯对大家说：“今天首先感谢张总请我吃饭，第二就是我立个军令状，一定拿下中手游这个项目！我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我干了。”

在众人的掌声中，饭局就结束了。

钱宜从中宝通总裁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江道正并没有送。钱宜也没有和往常一样到其他办公室里去转转、喝喝茶聊聊天，而是直接出了大门。中宝通和一些大国企一样，在北京并没有豪华的办公大楼，没有豪华奢侈之度，却有深度，钱宜花了10多分钟才走到大门口，拦了辆出租车，直奔首都国际机场而去。

在车上，钱宜开始思考给江道正汇报工作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漏洞：那就是收购扬帆创世后单独上市的想法，犯了形而上学的错误。一开始，他把自己当成一个下棋的人，而事实上，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是一个棋子？虽然江道正在态度上大力支持，语气上肯定自己的想法，但是谁又知道他背后会怎么想？中宝通毕竟是个大集团公司，就是江道正完全支持自己，但是他上面的那些人呢？上面随时有个人站出来说下，江道正都不见得能掌控。坦白说，如果能被调到手游事业部，解决个正处级别，也未尝不是个好的结果。但是经自己这么一说，搞不好有人认为自己盯的不是位置，而是国有资产。那就是政治层面的问题了，搞不好有牢狱之灾。好在钱宜有足够的信心，两人约定，兵分两路，江道正负责收购扬帆创世的事，先去试探一下扬帆创世，不成，再想其他办法；自己的任务就是全力以赴拿下中手游这个项目，只能成功，不许失败。想到这，掏出电话给孙庆伟打了电话。孙庆伟是自己的下属、西南分公司的项目经理，这个单子就是孙庆伟提供的消息。他正巧有个在中手游任职的同学，叫付军。

钱宜在电话中对孙庆伟说：“庆伟，给你说一下，集团对这个项目还是非常重视的，江总让我转告你，要好好表现。上上下下都看着呢。这个项目如果能拿下来，不仅能够吃一阵子，估计还可以让你动动。”

听钱宜这么一说，电话那端的孙庆伟忙不迭地回应：“谢谢钱总，若能拿下这个项目，全靠钱总栽培。”

“等拿下这个项目你再说谢谢也不迟。江总已经说了要资源给资源，要政策给政策，剩下的事就看我们如何来操控了。能不能先把你那个同学约出来吃个饭聊聊？”

“这是应该的，您看什么时间方便？”

“当然越快越好。正好你有同学在中手游任职，能帮上忙，使上劲，有你这个关系，咱们自然是要抢占先机。”

“那是。这个项目估计要走公开招标的形式，不过最终决策权还是在中手游总裁的手里。我一会给他打个电话，你什么时候能回成都？”

钱宜看了下时间，想了下时间：“我现在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如果不晚点的话，下午4点能回公司。你先约付军，就当老同学联络下感情，我就不去了。我们需要尽快了解项目启动的时间；项目决策人是谁；打算用什么技术和游戏类型；当然最重要的就是详细的预算。你再问下他是否会参与到这个项目中不？方便的话，还要收集客户资料和需求。”

“好的，明白了。”

“那好，你约他吧，有消息就通知我，我可在江总面前夸了海口和立了军令状，只能胜，不能败！胜了，我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败了，我们就回家带孩子。哈哈，我也给你施施压，有压力才有动力嘛。待会儿你去财务填张单子，去申请公关费用，先请2万吧，字我回来后签。我会给财务说的。晚上你也让苏婷菲过去给你同学敬几杯酒。美女加美酒，你懂的。”苏婷菲刚毕业不久，高挑漂亮，是钱宜一个重要客户的侄女，大专毕业后就被叔叔安排到了中宝通这个大国企中，当了一个总经理助理的闲差，整天在办公室里晃悠着紧绷的身材和修长的双腿，晃得一些人眼花缭乱，其中就包括孙庆伟。员工心中的小九九，做领导是心知肚明的。孙庆伟这个人精，调动他的积极性，不是嘴巴上说的，要有现实的动力，并且这个动力能看得见，摸得着的。

“行，我和她说下。”孙庆伟连忙说。

“还是我打电话和她说吧，你先去约付军，有消息了告诉我。”

车很快到了机场，钱宜买了一个最快返回成都的机票。他看了看表，离登机还有一个小时呢，便找到一个比较清静的位置坐下，掏出手机，发现有两个未接电话，一个是孙庆伟，一个是江道正的。钱宜连忙回拔了过去，江道正那边在占线。正想给孙庆伟打过去，却收到了孙庆伟的短信：已安排妥当，晚上7点，天府酒楼，你能赶回来吗？钱宜回复：没问题。然后给苏婷菲打了电话，通知她晚上要去见一个客户，让她和孙庆伟先去。苏婷菲一听要去见客户，满是欢喜地答应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回拔江道正的电话，依然还是占线，正准备挂断电话，那边却传来了声音：“您好，我是江总的移动秘书，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钱宜一愣：“移动秘书？”

“是的，当有人打江总电话并且占线的时候，会自动转移到我手机上来。”

“这也太高级了。”

“请问有什么事吗？”

“哦，我是西南地区的钱宜，刚才没有听见电话声，然后看到江总未接电话，所以打过来问下什么事？”

“等一会我转告给他。”

“谢谢移动秘书。”

“请叫我池宁宁。”

“好的，谢谢池宁宁秘书。”挂断电话后，钱宜的心开始忐忑起来，江总找自己肯定是为了那个项目的事，说好了兵分两路，他负责去协调手游事业部内部的问题，说白了就是找魏娜沟通下，把这个项目名正言顺地争取到钱宜名下。现在若出现变故，无非就是两种情况，第一是魏娜不会让出肥肉。第二是江道正对收购扬帆创世产生了动摇。钱宜并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但是会将事情往坏处想。钱宜觉得还是要尽快当面给江道正打个电话沟通，但是一直没有得到他的回电，再打电话，不妥，发短信问，也不妥。钱宜憋得实在难受，坐也坐不住了，只好站起来来回踱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登机也没有等到江道正的消息，他那颗砰砰跳着的心随着飞机的上升而悬了起来……

“恕我直言，”在离中宝通北京总部不远的星巴克里，一身休闲西装的江道正开始了他的直来直去，“听说最近扬帆创世的日子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