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当上知县的陆卷凌，当然要尽快搞出点政绩来，好实现自己的抱负。

而在这大庾岭脚下，最能搞政绩的方向就是抓盐盗了。

不过私盐贩子素以凶悍著称，陆卷凌能调动的力量非常有限，也就是几个衙役、捕快。

大庾岭是有驻军的，不过驻军归虔南军知军也就是陆卷凌的顶头上司辖制。

甚至连大庾县尉都不太搭理这个新知县，大部分时候直接听命于虔南军的知军。

虔南知军和大庾知县同在大庾县城办公，这就好比市长和区长在一个地方办公，区长哪有说话的份？

不过，县尉手下有个都头，叫梁旭升。

在这里，我们要区分一下县尉和都头的关系。

县尉是上面任命的官，拿国家俸禄，官居九品，比七品的知县要小一些。

但都头连官都不是，而跟衙役、捕快一样是吏。

吏就是知县、县尉这些官请来的打工人。

大庾县有多个都头。

梁都头是虔州一个大盐商的幼子，这个都头职务也是他花钱捐来的。

毕竟是倒贴钱来的关系户，自然县尉也不会去管他，只任他自己带着几个自己花钱雇的捕快随便玩去。

这个梁旭升年龄不大，志气却不小，誓要捉尽天下盐盗。

他家族是卖官盐的，他便认定私盐贩子是他们的死对头。

他见陆卷凌是个真心要跟私盐贩子死磕的人，就像是找到队伍了，一心跟着知县出钱出力出人。

而前面曾经提到的捕役班头武斐，正是拿了梁家的例银，所以经常会跟着梁旭升去缉拿私盐贩。

当下，梁旭升带着武斐和手下捕快在师爷羿叔的指导下，发现了私盐贩子在大庾岭崖壁的栈道，随即在某处埋伏下来，只等半夜私盐贩子落网。

首先倒霉正是盐趟主戴七领着的这一伙人，徐有余、洪岩易、廖印也在其中。

只听得黑暗处羿叔大喝一声：“贼人哪里走？官军已将大庾岭团团围住，还不束手就擒？”

私盐贩子们一听吓破了胆，慌忙四处逃窜。

这戴七却也是凶悍无比之人，只大喊一声：“各位先走，我与兄弟在这顶着。”

说着他和几个兄弟竟举着明晃晃的尖刀就反向羿叔这边砍来。

起初，捕快们素知私盐贩子凶悍，又见戴七他们是个这么庞大的队伍，本就畏惧。

他们想伏在树丛中不出声，意欲放他们过去。

怎奈，羿叔不舍得就此放过这些歹人，不愿放走陆卷凌即将到手的功绩。

他就想，趁着夜黑，私盐贩子们看不清捕快们的人数，一起大喊把私盐贩子们吓散，再趁乱抓几个跑得慢的。

他大喝一声，其他捕快们也便不得不冲出来大喊大叫。

只没想到戴七如此义气，干了这行早就将生死抛在脑后，见到捕快也不慌，为了让其他人跑甘愿殿后。

捕快和盐盗两伙人在黑暗中乱砍一通。

戴七和兄弟们边打边退，捕快们惜命也不敢追得太紧，眼见就要跑脱了。

却又看到两个背着盐的贩子跑得慢，被武斐捉住了。

主要是这两个新手贪多，背的盐超过了自身的限度。

而进山之前又将盐袋子死死绑在背上，绳子的结口都在背后，黑漆漆没有同伴帮忙哪里解得开？

徐洪廖三人跑得也不快，但好歹比这两人快许多。

武斐捉住二人，其他捕快一齐过来死死按住他们，也就任其他人跑走了。

戴七回身过去，朝着众捕快就乱砍，竟把其他捕快吓退了。

武斐一人也敌不过戴七，不敢硬拼。

戴七再一刀砍破了这两人身后的盐袋子。

盐全撒了出来，两人身轻之后，撒丫子就跑得飞快。

最后戴七的队伍，一个也没落网，只是逃在茫茫丛林中，各求生路去了。

其实，也就是黑漆漆看不清捕快人数，不然私盐贩子拧成一团，凭借人数压倒性优势，将这些捕快杀退也是容易。

当天武斐回去之后，总结教训，让衙役、捕快们都安排上了弩机。

第二天依旧守在那个崖口。

戴七的队伍散在大庾岭丛林中，悬崖栈道的口子又被捕快们把守住了，未能把消息传播给后来的盐贩们。

晚上，梁旭升和武斐及众捕快们，远远见到一队不知数量的盐贩子背着盐行走在悬崖栈道之上，火照的光把这些人的位置暴露得真切。

梁旭升一声令下，二十多只弩机一起发射，盐贩子们就像一排活靶子，死伤无数。

更兼栈道狭窄，他们慌张相互推挤，摔下崖去的也无数。

这条盐路就这样断了。

另一边，逃脱的徐有余、洪岩易、廖印三人虽然跟其他人失散了，但他们彼此却跟得紧，三人一同往一个方向跑了。

见没有捕役追来，盐也就没有丢弃。

在山间躲了两天，那个码头是不敢去了，怕有捕役在那伏着。

三人又趁夜间，跌跌撞撞来到先前的烟柳十八里。

在老妈妈的宅院躲了几天，发现什么事情也没有，才放心出来。

徐有余说道：“南河码头那边是否去得还未可知。”

洪岩易道：“这三百多斤盐就先放在这里吧！你们留下看着，我去大庾、虔州走动一下，打听个消息。”

说好了之后，洪岩易即往虔州去了。

到了南河码头，那里什么风声也没有，一切如故。

晓得了这次行动只是大庾县衙单方面的行动，其他都没有变化。

但又打听出大庾岭崖壁是日日都有捕快守候，知道这条盐路是彻底断了。

洪岩易又问了南河码头的接头人，收盐的价格还是三十文一斤。

洪岩易好不痛快，贩来的盐是冒了生命危险，卖出去却如白菜价格。

一样的盐，在盐商的手里价格高达两贯钱一斤。

抑郁中，洪岩易又回到家里，早上去山里砍了半担柴挑往琦江镇送到大户人家去了。

“原来你没死啊！”一个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还是絮儿。

洪岩易答道：“我怎么会死？”

絮儿道：“听说大庾县前些天又杀了许多私盐贩子，咱们县的武班头也参与了。

你好久都没在街上露面，我以为你也被摔死在大庾岭崖壁呢。”

洪岩易说道：“莫要胡说，我又不贩私盐，怎么会去大庾岭？”

絮儿笑道：“行，你不贩私盐，自然不会有事，算我白担心了一场。”

起初，听得絮儿提起武班头也在那日大庾岭的行动中，心里一惊，我会不会也被武班头认出来了？

不过转念又一想，当夜黑漆漆，我尚且没认出武班头来，他又怎么可能认出我来？

又想如果他认出我来，必定早已通缉我了，絮儿却没提及这个，定然是没有了。

想到这里他才稍稍把悬起来的心放下一点。

不过，自从贩盐以来，自己经常都不出现在街面，除了絮儿之外，却真的没什么人会牵挂自己。

大户人家的柴没了，自然有别的樵夫补给上来。

而自己如果突然死在大庾岭绝壁的话，那老母亲怕也走不了那么远的路来替自己收尸，想想真是凄惨。

此刻看着絮儿，就像是他另外一个亲人一样。

絮儿又笑着继续说道：“有一件事情，我猜你一定想知道。”

洪岩易问：“什么事情？”

絮儿：“那个赊刀人的秘密！”